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雾。
通常这地方夏天的晚上,是不会有雾的。
从驿站到临淄城区不过两三里路,这会由于雾太浓,出于安全的考虑,所有外来车辆都禁止上路,于是赶路的人们只好步行。路边的小酒家因祸得福,多了不少顾客,他们多是些等时间上车的人。
从南方来了一辆车,最后下来的那个男子朝城区方向看了一眼,坐到酒店的前台,问道:“店家,这城里有出租的房子吗?”
掌柜正在记账,一听他外地口音,便知道大买卖来了。他匆匆打量了一下来人,二十五岁上下,相貌端正颇讨人喜欢,肤色虽偏黑却有着说不出缘由的顺眼,相比之下神情冷漠的过于明显。一身藏青色便袍乍看着简单无奇,但是整洁利落,仔细一瞧,衣服的质地相当不错。头上围着黑色的头巾,好似西域某个民族一般。在被观察的这点时间里,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张通关文书,还有一串银元。
“要租房子啊!”掌柜看到银元,很热情地招呼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大本册子,双手递过去说,“那您可找对地方了!我这里有一份城里出租房子的画册,您就是翻遍全城,也找不出比这更全的来!您挑挑看,保准有您满意的!”
“好。”男子随手翻看了下,漫不经心的问,“这里面,房主好像多半姓温?”
“那可不,说‘多半’都是少了。不是我吹牛,这城里本来十家得有八家姓温!现在恽家是尧夫人当家,温家因着姻亲的关系,得的房产也多,出门一眼望去,满城都是温家人。”
男子点点头:“烦劳店家给我上一碗面,我比较急。”
“好哪!放心!”
正等待时,又有三个人走进店里,在不远处坐下。他们神色紧张,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你看会是他吗?”其中一个人小声向同伴询问,眼神瞄着柜台前的陌生人。
“有可能。”另外一个更低声回答说,同时眼神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客官,面来了。可找到中意的房子?”掌柜话音未落,已经跨步过来,放下大碗,喜滋滋的挫起手。
男子将画册推开,好似随意的翻到其中一页,说:“我从京城过来打算住几个月,等工作完成了就回去。不介意房租,但是想要个清静一些的,地方宽敞的……”他慢条斯理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掌柜不等他说完,急忙打断他的话,“城南边有一家正…...”
“.…..我刚才看了下,感觉这个比较合适,”他丝毫不为掌柜的热情所动,指着画册上面的图片,继续说下去,“就是这个,城西温齐满的老宅……”
掌柜低头一瞧,皱起眉头:“客官,这家人我认识,房子我也见过,老实说,这房子可不适合您居住。”
“烦劳您帮我联系下,我等下就过去找房主。”说着他合上画册,不容置疑。
“别的都好说,不过我话要说前头。您可千万别觉得我是等着拿回扣,我温濡堂不做一锤子买卖,远近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好的在我这里不会成坏的,这坏的也得提前说明白。客官您看中的这房子,确实太旧太破了,得有个十来年没人住了,所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要多少房租。自从他家把出租的事情交给我之后,我就年年跟他们说,这样的房子它不可能租出去。为什么呢?别的不说,连起码的床铺都是破旧的,您要是进去看过,一定后悔。我赚您这介绍费,得凭良心说话。要不您先去看看房子,看过了再决定不迟。”掌柜认真的说。
男子微微一笑,说:“温老板,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好意,只是这房子我看着舒服。出门在外这么多年,能有这么亲切感的地方并不多,想必住在里面,也会很安心。脏点破点,我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打扫一下就可以。”
“好吧,丑话我可都说清了,是你自己要求住这的。”温老板只好作罢,拿出入住表格,“您怎么称呼?”
“我姓施,名承桓,彰德府林州人。”
“哦!林州人啊!林州的施家……”温老板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这个家族有什么大人物,碍于面子不好直接问起,只好作罢。
两人一问一答,正填着表格,原先坐在一边的三个人却悄悄站起身,轻脚挪步朝这边走来。
施承桓背对着他们,一副完全没有觉察的样子。
三人走到足够近的地方,中间那个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枪,轻轻咳了一声。
施承桓好似不防备的猛一转头,左手却迅速缩到袖中。
“嗖!”
出乎意料,一旁的人突然跳起身,窜出门外,消失在雾中。
三人没有料到这个局面,愣了一下,中间那个缓过神,大叫:“快追!”三人旋即追出门外。
施承桓一脸迷惑,问道:“今天怎么了?有逃犯?”
“呵呵,很可能,在追查什么人吧。”温老板随口应答着,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施承桓的落笔。
只见他提笔在填好的表格下面工整的签名。笔尖快干了,他沾了沾墨,浓浓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之后,他就安心坐着吃面。
正巧店里有两个卖唱的收了钱,开始唱戏,围观的听众随着他们一问一答大笑不止。
“嘚,如今只知五大家族,管他皇帝老儿是谁。”
“嘚!刁民好大的胆,竟敢出言犯上!你不知当今圣上圣明贤德,才有如今盛世繁华!”
“嘚,五家族东恽南雪西钟北索中尧,皇帝姓谁名谁?”
“嘚!刁民不知天高地厚,竟枉猜圣上名讳,该当何罪?”
“嘚,听说这天下乃五家族打下,皇帝不过是个傀儡!”
“嘚!我看你胡言乱语,定要抓你去官府治你一个杀头的罪!”
“嘚,我在恽家的地盘上,你拿皇帝来压我,我才不怕来!”
“嘚!恽家再大不过称王,圣上九五之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嘚,凡人只求百年好,谁人能活万万岁!”
“嘚!万岁有千秋,凡人如蝼蚁,如何相提并论?”
一路入城无事。进了南大门,施承桓便朝着温齐满的出租房走。过了一会,路上只剩下他身后一个人了,他突然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跟了我半天了,有什么事情吗?”
先是“呲呲噗噗”的傻笑声,然后一张艳丽的脸庞从灰色的斗篷里露出来。
“你不是应该去做你的任务吗?为什么跟着我?”
“别这样,”女子说,“我不过想看看这回你怎么做。我发觉你这回任务太艰巨,所以想来给你帮点小忙。再说我的任务和你的任务一样,都不——急!”她特别拉长腔强调。
“我不需要别人帮助。”施承桓抬头看看天,“特别是你的。”
女子笑盈盈的跟着他,讨好一般的说:“别这样冷漠,说到底我们师出同门,你怎么都该看在师傅的面上吧。”她见施承桓不理她,赶紧岔开话题,“怎么这次你竟然用了真名?还报了祖籍?你不怕有来日?”没有回应,她忙笑道,“也对,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施承桓在一所大宅子的后门前停住脚。
“这就是他家了吧?”师妹打量着施承桓的脸,“这家人可来头不小啊!”
话刚落,只见前面不远处几个披着斗篷的人匆匆忙忙朝这边走来。为首的似着急一般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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