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定国将军府,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昔日跟着明子倾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跪在明老太爷的灵柩前,是真的感到惋惜,是真的湿了眼眶。当他们看到当年那个智勇无双的战神之女不卑不亢的跪在灵堂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淅淅沥沥的雨,绵绵密密地下了一整天。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小姐,铃儿准备了一些青菜粥,您先去膳厅喝点粥、……可好?”银铃红着眼睛劝明容歌去吃东西。
自从昨晚开始,她家小姐就一直在灵堂里跪着,不吃不喝都一整天了。铁打的身体也会熬坏啊,银铃跟了明容歌六年,早就把明容歌当成亲姐姐了,看到她这个样子,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小姐,老太爷若是看到您不爱惜自己,肯定会很心疼的。”赤雁看了看灵柩,突然拿老太爷的关心来劝明容歌。
果然,明容歌慢慢地站起来了,由于跪的太久,又一天没有进食,明容歌起身连站都站不稳。银铃和赤雁一左一右扶着她,穿过一条条回廊,一路上屋檐流下的雨水,都在敲打明容歌的心。
明容歌独自坐在膳厅喝粥,她睁开眼睛、到处都是祖父的影子,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一碗青菜粥食之无味。
他们祖孙俩整整十六年的相依为命,他将她视若珍宝,她将他当成一片天。
“祖父……”明容歌突然对着空气中喊了一声,突然又低下头喝粥,哽咽着泣不成声,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滴落在粥里。
想到她不能软弱,想到以后的路就真的要一个人走了,想到她答应过祖父会好好的活着。明容歌一勺一勺地舀起青菜粥往嘴里送,任由眼泪肆意落下。
银铃和赤雁看到她这个样子,又一阵止不住的泪水默默往下流,就是不敢出声,怕她们家小姐听到更难过。
玉繁华站在膳厅门外,看明容歌边哭边喝着那碗青菜粥,他的心顿时痛的没了知觉,侧在一边的手紧紧握成拳,十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他也不知疼痛。
撑着油纸伞转身离开,玉繁华的身上戾气大增。楚风暗觉不妙,主子要发脾气了,他家主子其实很少发脾气,但是一发脾气就会很多人死无葬身之地。
“楚风,派煞天出手,今夜把英武候府夷为平地,活捉孙武和孙雪儿,先让他们脱下层皮,再带来见本君。”玉繁华大步走出定国将军府,宽大的紫色衣袍在风雨中飞扬不羁。此刻的他,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浴血修罗。
不管那人假扮孙武有何目的,他都已经等不了了,看到定国将军府冷冷清清,看到明容歌伤心难过,玉繁华只想用最残暴的手段得到答案,让凶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子!楚风斗胆,请主子等明老太爷出殡后再动手!”楚风的话不无道理,英武候府其实是明家的另一半,人家这还在办丧事,这时动英武候府,不太好!
玉繁华停步,似有不耐。突然道:“准了!”
身在暗处的岑翼看到这一幕,也是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个太子殿下。岑翼能感觉到,太子殿下是真心对明家好,对小姐好的人。
明容歌在膳厅喝了粥,又回到灵堂守灵,灯火之中,却见岑翼跪在灵前。还不待明容歌走近,岑翼那洪亮的嗓音抢先说:“小姐,岑翼是个孤儿,是太爷慈悲心肠将我养大,还教我一身本事。为太爷守灵,岑翼理所应当。夜间,小姐回去休息,白天,小姐再来吧。”
明容歌看着岑翼坚毅的背影,沉默良久,还是妥协了。
乾渡国有习俗,死者死后棺柩要在家里停三天三夜才能出殡,这三天里,家眷需粗布麻衣、素食清淡、不可洗尘,并且要换着人日夜守灵。
按照这个习俗,明家只有她一个人守灵,方伯已经跟她说过她一个人守三个白天就好,夜间不必熬着,毕竟第四天出殡她还要全程跟随。可她坚持要守三天三夜以表孝心,因为她舍不得祖父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是岑翼守着,就不一样了。有人在守,她是要休息的,她的身体扛着明家的未来,不能随便糟蹋。
明老太爷的丧礼,三天时间平静的过去了,曦城的权贵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不管往日关系如何,都陆陆续续来吊唁过了。
八月十九日,明老太爷出殡。
一早,定国将军府门口就出现了大伙披麻戴孝的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奠仪。
奠仪结束,柩车从定国将军府侧门缓缓驶出升平大道,丧祝执功布行于柩车之前、而后是迎风高扬的明旌、明旌之后明容歌抱着灵牌跟上、灵牌之后跟着岑翼、银铃、赤雁和府内上下的丫鬟小厮,还有一些自发而来的明老太爷的旧友和老百姓……
这一场葬礼,也算是举行的浩浩荡荡,有里有面。明老太爷的墓地建在谐山顶上,葬礼结束之后,丧队回了城,明容歌却留了下来。
阴郁的天空下,四周静得出奇,明容歌跪在墓前,身后跪着银铃、赤雁、岑翼。他们默不作声,就在这儿送明老太爷最后一程。
明容歌接受了祖父离去的事实,整个人已经冷静了很多。她对着墓碑温和笑道:“祖父,您一路走好!歌儿会想念您的。”
丧事,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