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上空掉的酒碗。
“这一世,她在长白山下落了户,我在长白山终年积雪的山腰生了根。那个天是真冷啊,老子长的地方实在不好,是山腰上突出的一个疙瘩,我就长在那疙瘩上,哎哟,刚刚好能看见她嫁人的村子,刚刚好能看见她开心的样子,她伤心的样子。
“百里,她男人死了,她也死了,我看得真真的,我不愿救她男人她,也救不了她。
“我第一次见死不救。百里,我伐了八寸涯上的本体,我再也不能转世了。生生世世太痛苦,我好像成魔了!”
不知春控制住情绪,慢慢变回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好像再回不到那般妩媚,那般……慈悲。
看着与自己一同经历过大荒的友人,老板拍开酒坛,拿起来对着嘴灌酒。
“咳咳咳,咳咳咳……”老板指着他,年轻的脸上带着红晕,妖精大都容颜似画,饮了酒后更添风情。只是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慢慢暗淡。
“喝,喝!”不知春也拍开酒坛,如牛饮。
“那个柳痕,我记得他是你的一个小友,我得给你说一声,他在作孽,他杀生了!至于桃娘。”不知春压低声音,附在老板耳边说了几句。
“百里,我要说的说完了,该走了。”
老板站起来,踉踉跄跄,“不知,不知,不知!”他走到柜台后,翻出一踏稿纸,“你看看!”那一瞬,老板又是那个苍老的老板。
天亮的时候,不知春化作细沙,细沙又化作烟雾,从此山给他的生命他还给山,水给他的养分他还给水,干干净净的,是那一抹刚刚出现的阳光,彻彻底底的,是长白山上那棵已经腐朽的大树。
“不知春,系大荒中一棵黄檀,历数千劫,始为人身。后因情劫,灰飞烟灭。”老板在那一踏稿纸中,加了一页,拿出针线,装订为一册。
然后拿出一张宣纸,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汪清水,一个浣衣妇人,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其上提曰:神魔赋。
“爷爷,起床没?”老板刚刚给册子装上封面,弯弯就来敲门了。
老板勾了勾手指,门打开,他问了一句:“弯弯那么早就出来玩儿了?”
“呀!好漂亮。”弯弯跑进来,看见了老板手边的册子。“爷爷吃早点没?我带了豆浆,还有油条。”弯弯提起手中的饭盒,晃了晃。
“没呢,你吃没?”
“没呢,今早外婆有事,妈妈上班去了,叫我来和爷爷一起吃早点。油条和豆浆都是外婆做的。爷爷今天有事吗?如果有,那吃了早点,我就回家去玩儿。”弯弯像倒豆子似的,边把早点拿出来,边和老板聊天。
“弯弯可以在这里看书。”老板道。
“爷爷,那个讨厌的大哥哥呢?”弯弯拿出第三份早点,“是还没有起床吗?”
“他今天不在。”
“这样啊,真可惜。”弯弯拉着老板,“先吃早点吧!外婆说,虽然现在天一天热过一天,可是该暖暖的吃的东西,就一定要趁热吃。”
“今天弯弯还要看公主书吗?”老板将册子收好,坐下喝豆浆。
“今天可以听爷爷讲故事吗?外婆说爷爷是最有学问的人。”
“你要听什么啊?”
“昨晚奶奶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一棵草报恩的故事。爷爷会吗?”
“一棵草报恩?”
“对,一棵草因为有人给它浇水,就要用眼泪去报恩呢!”
“弯弯那么小就听这样的故事啊?”
“啊?”弯弯吞下口中的油条,“是啊,就是一家贵公子,然后喜欢和姐姐妹妹玩儿嘛。不过我不喜欢和姐姐妹妹玩儿,她们不喜欢我。”
“弯弯是最乖的小孩儿,她们喜欢你的。”老板道,“那我给你讲关于一棵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