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
奥古斯特却敏锐的听懂了拉斐尔的言下之意,是理查二世想要搞清楚的问题,不是拉斐尔和理查二世想要搞清楚的,换言之,拉斐尔要么是没兴趣知道,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了。
依据对拉斐尔这种算无遗策的控制狂的了解,奥古斯特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拉斐尔点到即止,抬手抚上奥古斯特的眼皮,想要帮他合上:“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应该知道的,我很好,理查很好,你父亲和英格兰都很好。我会加强对那个男人的守备,他将不会再成为问题。所以,睡吧,明天早点起,如果你不起来,被‘没能第一时间见你’的愧疚淹没的理查,大概会闯进客房来看你。”
比起生父一心求死,理查二世更怕自己的宝贝侄子误会他不重视他。他真的是恨透了那个他几乎没见过几面、却让他丢尽了脸的父亲,他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他找麻烦!
“那你呢?——”奥古斯特问拉斐尔。
国王可以在第二天轻松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拉斐尔却要做大量的后续处理工作。
“——你准备睡吗?还是直接开始第二天的工作?”天已经马上就要亮了。
“你是在邀请我一起睡觉吗?”拉斐尔那张精致到极点的脸上终于重新有了笑意,他甚至真的掀开被子,上了宽大的床,故意与奥古斯特挤在一起,嘴上还说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不敢一个人睡,可以直接告诉我,叔叔很乐意陪着你。”
奥古斯特:“……”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被拉斐尔占了口头便宜?
拉斐尔连着被子一起,一把抱过晚上才洗过澡、浑身香香软软的小公爵:“睡吧,我的小饼干。”
“小饼干是什么鬼?!”
“怎么?”拉斐尔挑眉,“就允许玛丽叫你布丁,不允许我叫你饼干?还是你更喜欢叫小南瓜?”
“……”果然是个眼线遍地的控制狂!
一眼望不到头的古堡走廊,哥特式的尖耸线条,幽暗昏惑下跳跃着的照明壁火……拉斐尔控制不住的总会在此情此景下脑补出一个孩子孤独的身影。
纵使锦衣玉食,仆从数百,依旧如赤-身于苍穹旷野之下,他是那么孤独,仿佛连心都没了温度。
突然,一道严厉却不失关切的声音,从记忆的深处复苏,那是一道怎么样的声音呢,很难形容,只觉疾风骤雨,却触及心灵。他说:“呵……”
记忆忽被一阵响动打断,从被擦洗的锃亮的盔甲后传来。一截没来得及被收回到藏身之后的披风是如此的显眼。纯白的滚边毛,猩红色的天鹅绒,以及标志性的金色鸢尾花绣纹。代表着了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那是他大哥威廉十几年前便已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想为妻报仇,想为母赢回故乡,想为儿子做出弥补,他有那么多想法,便不会再有时间去倍感孤独。
等了一会儿后,在拉斐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驻足欣赏墙壁上的油画时,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截袍角,被一点一点的抽回了巨大的骑士盔甲后面。仿若嘴里塞满了栗子的金红色松鼠,明明那么害怕人类了,却在人类靠近时只傻乎乎的加快了进食速度。
拉斐尔用一声轻咳掩过了他忍不住发笑的唇角。
这样的“闹鬼”事件还只是个开头。
某日拉斐尔晚归,路遇大雪,纷纷扬扬,那是冬季不算太冷的布里斯托尔百年内遇到的第一回,谁都没有准备,包括拉斐尔。马车寸步难行,折腾了一夜,等拉斐尔回到城堡时已近黎明破晓,连天空都泛起了白色的鱼肚。拉斐尔在路过大厅时,却看到了还在熊熊燃烧的壁炉,以及假装只有他一个人在大厅的奥古斯特的贴身男仆。
“伯爵阁下。”贴身男仆无可挑剔的行了一个完美的礼仪。
拉斐尔看也没看他,只是不着痕迹的扫过了显出一个人形轮廓的厚重窗帘,以及高靠背椅旁边瓷器杯具里还剩半杯的热牛奶。最重要的是摸上去时仍能感受到余温的银色流苏靠垫,绿色的垫子上绣着一只充满童趣的把自己打成蝴蝶结的小白蛇,据说这是奥古斯特吩咐的,他总坚持认为银色和绿色以及蝴蝶结蛇最配。
拉斐尔摸了靠垫上精致的刺绣许久,这样活灵活现、巧夺天工的工艺,想来也只有海的那边神秘的东方才能够拥有。
拉斐尔状似与贴身男仆闲聊,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帘那里,他说:“天色很晚了,要早点睡啊。”
“是。”贴身男仆战战兢兢。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公爵阁下这个计划行不通,一个最简单的破绽——他一个下仆,怎么敢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奢侈的享用大厅的壁炉,还一烧就是一整夜?但是在看到拉斐尔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比在唇上的禁声手势后,他最终也只能选择闭嘴。
当拉斐尔离开后,还没走到转弯的楼梯口,就听到了某个小男孩的声音焦急询问道:“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
他当然发现了——
“应该,没有吧。”贴身男仆昧着良心道。
——他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拉斐尔在心里道。
隔天一早,拉斐尔没有出门,他喝着老管家准备的暖身红茶,特意选择坐在了最显眼的暖房花室里,在去看骑士训练的必经路上,守株待兔的等着某个他走一步对方就要捯饬两三步的小短腿。
短腿同学的腿真的很短啊,直至日头高照,他才终于在前呼后拥里走了过来。
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洗过一样,头顶额前竖着一撮无论如何都不肯被压下去的金色呆毛,他穿着金红色为主的贵族服饰,由远及近的走来,好像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冬季。
“奥尔。”拉斐尔托腮,冲着小孩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理所当然的一起去看骑士训练了,
每日一看的骑士训练,是奥古斯特一天中最期待也喜欢的活动,但如今他却看的心不在焉,坐立不安。即便他已经极力掩饰,但僵硬的脊背,飘忽的眼神,以及几次张口又咽回去的话,都毫不留情的出卖了他。这是个直白到根本不用去猜的人,当然了,一如老管家所言,在大部分情况下,奥古斯特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有的是人会愿意迎合尊贵的公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