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于是我制止了他们:「好了,你们二人皆莫闹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我出手拦他,一边有些忍俊不禁,望着他忿忿难平的侧脸,心中忽然莫名冒出了一股感慨——他如此生气勃然的模样,要比当初樊楼顶酒醉失落的神情好上太多了。若能见他一直能有如此般小打小闹的逸致,未再要有郁郁苦痛的困挫来扰他,倒也挺好。
却未料他之后竟会卷入我私下调查的抢案,而遭贼人掳走。
在强匪窝中乍然听到他那嘶哑地不像话的声音,又见到他那双手上满布的铁鍊瘀痕,虽知悉关押他的强匪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仍是忍不下心头一股气愤与自责,放纵自己出手制伏了在场余众——
即便在那之前,兴许能用更平和的方式解决。
可展某怒强匪牵连无辜,害他担惧吃苦,又自责乃是自己作为方害他受了牵连,将他带出开封却未能护妥他周全。那一瞬间,理智便是些许退让了。
当一切尽释前嫌,临走之际,见强匪头目亲昵搓揉著他的额顶,一股难明的情绪突兀涌上心头,便听玉堂旁道:「猫儿,你何必这般皱紧著眉……若是不愿意,方才便莫要让人碰他,不就得了?」
……展某蹙了眉么?
此大头目的举动虽乃唐突,毕竟无恶意,应是无妨……可为何方才胸间竟会突然感到有些淤堵?
莫不是因为近来过于劳累,气脉一时有些未顺了的缘故吧?
(十五)
常州强匪之事了后,展某与玉堂及虞春二人同往杭州游玩,却恰好迎上归隐神偷无痕雪重出江湖的消息,半推半就至南宫世家的傲沧庄里做了一回客,待告辞后,方在杭州地界上游赏了数日,始启程返回开封。
一路不时可见虞春与玉堂二人私下交头接耳,却常于展某接近之时便倏然止声,如此情形发生几回,我心内难免泛疑,一日取水归来复又见此状,未忍住试探,不料他们却是支吾其词,无肯将实情相告。
……何事能与玉堂谈论,却不愿与展某明言的么?
我心下不禁有了些不满,见虞春攥着玉堂的衣袖,半个人皆挨进了他的身后,兴许是因紧张,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内心的不满益盛。
思及在傲沧庄的最后一夜,他与玉堂二人在房中时亦如此般亲密,好似其间存有某种默契,却要将展某排拒在外……至此,在不满之外,更又隐隐浮上了些许不快,其后两日,是怎地看白玉堂怎地有些不甚顺眼。
然此二人一切于路上古怪的缘由,在虞春原乃神偷无痕雪门人之事曝光以后,可谓豁然开朗,一应有了解答。
玉堂定是早便知晓此事,是故当时才坚持偕虞春下杭州,并执意将我等带至傲沧庄做客。如今回想起来,他俩不时开始低声交耳,亦是自玉堂那日于杭州酒楼之上,道出无痕雪李云下帖传闻之后,方起始的罢。
其后从虞春口中得知,原来玉堂明了一切的时间,竟要比展某意料中的更早上许多!
明白了始末,我内心五味充杂,虽能理解虞春为何不敢同我言明,可一想到他并非无人交心,却将我排斥于外,我……
我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失落。
听院中的虞春小心翼翼地在问:「展昭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我不自觉重复道,随后摇了摇头。
忌惮展某的官府之身乃无可厚非,我又有何资格责怪?
……只愿他往后莫要再有要事瞒我便好。
(十六)
当玉堂与狄兄追捕绿眸嫌犯却空手归来,听到玉堂竟遇到了当初虞春在傲沧庄上曾遇过的那名皮面具女,并知晓此女皮面下的容貌与虞春几无二致之时,我猛然便想起虞春先前在襄邑县遭一铁面男子误认的事情,心中不觉攫过一股难安。
自那事件以后,已过许久时日皆再无后续消息,本以为铁面男子一事已然过去,不料却又遇上了可能与之相关之人……只愿莫要再因此又生出什么旁事方好。
却不料虞春竟会被本已认定已死之歹人挟为人质带走。
西南城郊,见锋利匕首扎进他血肉之时,一股久违的杀意瞬间从展某心中窜了出来,可恨却无法为动作,只能眼见自己友人在他人手上,双眉因痛苦蹙成一团,苍白着唇色,自己连站立皆难稳,尚要逞强地开口让我们快离开——那一刻,展某之心口,真有如钝刀割划,无处不在隐隐生疼!
而那绿眸歹人其后,竟还敢将他直直往李前辈的剑锋扔去?!
眼见剑尖仅差咫尺便要贯穿他的胸口,剎那之间,短短二十丈的距离却有若天地之遥,战栗从展某胸间膨炸,几乎要让我魂胆俱裂!
所幸李前辈身手了得,凝空强自收了势,将虞春从歹人手中护下,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狄兄即刻掷剑打偏欲偷袭李前辈的刀锋,我与他随即与眼前此二歹人交斗了起来。
四肢虚浮,内力封存,战斗已属勉强,实不宜拖战,我手下再未留情,却在皮面女子显露出颓势之时,未按捺住心底一股好奇,使剑挑去了她的皮面。
饶是已有准备,猛然一见仍是心惊——眼前这一张脸薄施胭脂,纵是如此,仍可看出其下熟悉的五官,竟真与虞春有上八、九分的相似,最不同的却在眼前女子一双深闇的瞳眸,秋风冷冽,肃杀无光,全然不似与她相像的另一人般明眸流盼,灵转生动。
无奈最后还是让他们二人趁隙脱逃了。
一旁虞春与李前辈二人的状况已达极限,自己体内的虚乏之感亦愈发明显,此般状态实不宜再深追,可狄兄却不听展某制止,随即竟便一个长纵,尾随马后追去——
李云前辈的身手已属了得,狄兄之武功可看出似亦不遑多让,可从药效发作至今已是多时,狄兄竟尚存有余力长追?
他长纵而去的那一套轻功步法,似乎与方才李前辈对敌时使用的身法,如出一路……?
疑惑仅系一闪而过,随即被我压下,只因当下并非思虑此种事的时候,尚有更重要者需照顾。
我转过身,朝虞春与李前辈所待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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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诸事琐碎,休憩整整一夜一日,体内虚乏之感方逐渐褪去,知众人皆好,展某心中也是放下一安。
……却不料虞春竟可粗手粗脚至如此地步!
平日举止大喇便罢,怎地一受起伤来益发变本加厉?东碦西撞、左挥又碰,动作完全不知应稍节制,短短两日便见他疵牙裂嘴了好几回,全因在无意间扯动了伤处……
我终是忍不住板起脸来告诫他,近日需得花心思养伤,切莫再如此粗枝大叶。听他口头上应承,实则一过却照样再犯。
……这虞春分明便未将展某所说之话放入心上!
他怎地便不明了,届时若真不小心扯开了伤处,却是得他自己来受苦?!
在某日途经府内迭放档案证物之房间,正见里头一座长年不稳的木柜摇摇将倾,木柜底下竟有一熟悉的人影,眼见便要被其压垮——未及思索身体已自先动作,在木柜倒下之前,展某已纵至屋内,偕缝而入,将此人紧紧护在了身下。
胸中惊急的跳动尚未平复,身下之人躯体温暖,却愣愣地望著我,知不知晓若是我来晚一步,他又得磕得大伤小伤,严重点甚至可能头破血流?
我不觉微微收紧了手臂,心中却有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方才正巧走经此处,庆幸自己尚来得及护得住人。
不过他的臂伤,终是经不起如此剧烈的变故而迸裂。见他望完自己沁血的衣袖,尚一脸大喇喇非大事的模样,我只好将他带回房内,用上点手段,让他手臂再无法如此大肆动作。
……既是个讲不听的,那也无必要再与之多言了。
我心里想。
见他于眼前一副憋屈模样,心情竟是无端便舒缓了许多。
由于此一层缘由,那阵子我确实多置了些心思在他的身上,以防他又故态复萌,伤处迟迟未能痊愈。
却在不知觉中,见到了他悄悄避开公孙先生注意而偷懒小憩的模样,瞥见了他边工作边从袖中掏出糕点偷咬、于饼屑不小心掉于卷宗上时,又不免惊慌掸拍的模样。
与张龙斗嘴占上风却尚未被张龙发觉前狡黠偷笑的模样。
起出卷内疑问时下笔如飞的模样。
于包大人面前侃谈己见,神采颇奕的模样。
与他每每同我打招呼时,便会蓦然绽开于他脸上的、如温火般平暖的笑容,彷能令满室生辉煌。
一股陌生却让人感盈实的异觉渐渐从心底泛了开来,有时后甚至会令我感到些许困惑。
……如此之心情,与展某对著开封府内其它弟兄时的心情,细究之下,可有何处不尽相同?
短暂疑惑过后,又觉此事无甚重要,久而久之,便也未再曾去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很敏锐,所以他观察的很入微,基本上对虞春这个人的性格,也算是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还有本文的展昭妥妥没弯的各位,基本上他的理智虽然没怀疑到虞春的性别,可他潜意识里的生物雷达已经感测到了!只是理智一直没接收到!既然下意识已经感测到了某种Y因子的气息,那其后开始产生起那方面的情感,应该也是没有问题了吧?
所以这篇文真是言情没错啦!(咦,原来这是结论吗?!)
总之,再来上新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