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雪扑面、风呼啸,我看不清她的脸,亦听不清她的声音,只觉得此人身影甚是熟悉,无奈在梦中回想再三也想不出端倪。
这个梦自此持续了三日。
有时是在马上片刻的阖眼中做的、有时是在中途短歇靠着树干休息时做的,直至第三日将进苏州城,短暂又有幸夜宿于城外的客栈,脑中竟又迷迷糊做起一样的梦来。
第三日的梦中,雪停了,风也息了,周围一片平静。
场景转换至室内,金盏红烛昏罗帐,房中立了名娉婷的女子,曾经温暖明艳的容颜如今却满布心焦,紧紧抓着我的衣袖,张口一阵急言。
「……啊?妳说什么?」
我听不清她的声音。准确点说,我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
女子着急张合着她的口,却仍是一片静寂。
我皱眉,将自己的耳朵往前凑:「我听不见哪,妳想要说什么?」
女子试着开口数次无果,最后干脆闭嘴,玉手往头上一伸,抽下一根簪子,推到我手上。
我拿着一瞧便道:「这不是妳平日总戴在头上的发簪嘛?」
女子点头,作势要我将簪子横拈悬空。
我照她的指示将发簪举高横悬,簪上琳琅的垂饰相击碰荡,原本参差不齐的圆状中沟细环状玉片,在一阵摇晃之后,逐渐摆荡重迭出一个镂空的花形。
同样一串圆圈状重迭零啷的吊饰,是否也曾在哪里垂摆出过相似的形状……?
还有,这个镂空的花形,怎会让人觉得如此熟悉呢?
我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四周又开始吹雪,渐急渐大,如瀑布一般盖下来的雪幕几乎要将我眼前的女人掩埋卷走,我一手抬袖挡雪,一手连忙朝她抓去——
「……小心!」
女子的一声低呜的示警,猛地从一片已被大雪淹没的白景里传出。
我喊着春花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背上沁湿了一片冷汗,惊动了躺在我身旁休憩的展昭。
睁开眼,见展昭俯撑在我的上方,一手支于我的头侧,一手轻拍着我的脸颊,皱眉低呼着我的名字,墨玉润黑的眼眸中,不难看出有关切与担忧交集。
……这家伙……不会是正准备用,呼巴掌的方式唤醒人吧?
想起之前在山野黑店里曾被他不温柔捏醒过的前科,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除了「呼巴掌」三大字在脑袋中特别明晰以外,其余的意识却还有些混乱,看着他其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展……昭?怎、怎么了吗?大半夜的……?」
难不成这回又住进了黑店需夜起应对不成?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展昭微蹙着眉瞅我:「方才在睡梦之中,忽然便听见你急喊起春花的名字……」他眉间蹙得更深,眼里担忧更甚:「……做噩梦了么?」
我愣了一愣:「……春花?」
便回想起方才的梦中事,记忆却断在春花递了一样物事给我的地方……梦中的她到底递了何物与我,其后又说了什么话,却是再如何回想也回想不起来了。
心中隐有股不安蔓延,我思绪一时杂乱无比,有点没法集中精神。
「小春。」却是展昭的低唤让我暂时回了神。
我闻声愣愣地抬了眼看他,晚春的夜风微凉,他俯视下来的眼神深长,看得我心不知如何竟有些颤动。便见他张了张口,道:「自……那之后,已过去数年,你仍旧是这般惦记着……那名唤春花的女子么?」
不知是否因刚被我从睡梦中吵醒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喑哑,在暗夜中听来格外低沉,几乎可以让我感受到被他那唇齿舌尖震动的空气,正一**具像地鼓动在我的耳膜边上,怦、怦、怦地轻打着,就像直接击打到我的心口上。他的语调里有些许的小心翼翼,又似乎参杂了其他情绪,我却搞不清楚此种情绪的由来。
他就这么维持着方才唤醒我的姿势,侧斜着身子,单手架在我的身侧,支在我的上方,半身倾近于我,垂眼望著我。
他的衣领微微散开,一头乌丝从肩上披落,几缕滑散到了我的脸旁,像从他这支挺直松树干上垂落的菟丝般攀了下来,恍惚了我的视线,也有些恍惚了我的心绪,见他轻蹙颦眉,低垂着眼帘,长睫下瞳色浓重,目光……目光有些深黯,有些难解。
此种似是凝重的神情当真不适合他。
我半途出神地想。
这个人的眸光,应当要永远透澈明亮的才对,怎可叫这般沉抑的阴翳遮掩了他的光彩?
「……小春?」
许是久未等到回应,又或许是我当时太过呆然的表情令他产生担心,待又一声叫唤过后,方才于他眼中尚沉浮的东西已全数转为了关忧。
我也收回了心神,朝他傻笑了笑,老实道:「不,其实我许久没想起她的事了。也不知为何这几日却如此频繁地梦到她?我觉得她好像有话想跟我讲……」皱眉又努力想了一阵,宣告放弃:「可我真想不起来了!」
他蹙眉盯著我,唇畔微动了几下,似是有话想说,最后却又只是化为一声轻叹。
拉开被子坐直了身子,他叹了一声道:「……若是真想不起来,便莫要勉强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尚得赶路呢。」
我想不明白他其中情绪的变化,只好顺着话应了一声:「喔。」
……这展昭,打从上次不理人事件过后,虽然对待我的态度恢复了正常,可有时候的心思,却好像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了?
我不觉在心中纳闷著想。
作者有话要说: 没病没伤却让展护卫屈尊绛贵来做推拿师的这虞春,大概也是前无古人了,感觉下工后应该会有人想把她拖进暗巷里去围殴……
读心术剧场----
展昭的心声:「……遇上会说梦话的室友对一名习惯浅眠的人来讲实在太糟心了!不行,得快把人叫醒,再好生安抚一番,总而言之要想办法让他莫再继续做这种会扰到旁人的梦下去!不然一整个晚上睡不好觉啊!」
打定主意,展护卫起身决定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