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深蓝的破棉袄,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看书。
我不声不响在一旁坐下,他专注而忧郁的神情是那么迷人,看得我的心嗵嗵乱跳,脑子里全是以后幸福生活的憧憬。
他合上书,“岑儿,又在想什么?”声音磁性,温柔。
“我吵到你了吗?”说实话,他考不考得上功名,我无所谓,我们有手有脚,肯定不会饿死,只要我们,还有孩子,一家人平平淡淡,平平安安,自由自在便好。可是,哪有甘于平庸的男人呢?他想功成名就,还不是为了以后我们能生活得更好?
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没有,我想陪岑儿说说话。冷吗?”
我摇摇头,他把破棉袄披在我身上,又折了两朵梅花插在我发上。“岑儿真好看。”
我靠过去,背依在他怀里,他轻拥着我,温热的呼吸落在我黑亮的乌丝上,微微的痒。他的手指在我掌心中胡乱的画着。
我忍不住跟着一遍遍画起来。等等,他画的是一个奇怪的、熟悉的图案,对了,是白狗子捏的那个泥人!
忽然,嘴里像灌了一大口中药,苦!好苦!带着浓烈的药味,一直苦到了心里。为什么会这么苦?
眼前是一大片松林,寒风凛冽,松涛逐浪。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我不停地奔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天色已晚,松林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我心急如焚,抱着侥幸的心理,漫无目的的奔跑。转来转去,又回到了那棵歪脖子五杈松树旁。我又累又困又饿,实在是跑不动了,便靠着歪脖子松树坐下。
这里,不是无极峰吗?
忽然,风停松静,远近数十里寂然无声,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不动了,连松叶都不曾落下一根。或许,它也不忍打破这份静谧。
一声低低的啜泣划破了夜空,抑扬顿挫,如歌如泣。是一位女子在哭诉她被心爱的人厌恶、嫌弃、背叛、陷害时,满腹的黄莲般的苦楚。
她离我二三十米,背对着我。我一动不动地倾听,仅管被她感染得苦不堪言,但还是不想知晓她是谁。她若不是有苦无处诉,又何必晚上跑来毗邻黄泉渡口的荒山野岭呢?
黑沉沉的天空下起雪来。我伸手接了几朵,晶莹剔透,像是刚从地里盛开出来的,每朵中间有一颗椭圆的花蕊,冰清玉洁,摇摇欲坠,我轻轻晃了一下,“叮”的脆响,花蕊落了下来,消失不见……
哭雪!无极峰的哭雪是从她眼里绽花出来的!那齐膝的雪,是她的泪水堆积起来的!想必眼睛都快哭瞎了吧!
也许是哭累了,她抓了一把红艳艳的朝天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不知怎么的,我从嘴里到喉咙,到胃,火烧火燎,辣辣的痛。
辣得我张开嘴,猛地吸气,却越吸越辣。
她又开了一瓶烈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烈酒,仿佛又灌进了我嘴里,真是火上浇油,辣得我把自己埋进雪里,往嘴里塞了个雪团。
辣感消失了!酸甜苦辣尝过了,我半梦半醒间强烈的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五味——咸,不知所措的咸!是谁,把我塞进大盐缸里?是谁,不停地给我嘴里灌盐?我努力地眼睛,得看清楚是谁想把我制成咸魅干。
从背影看,还是她!这一次,我一定要看清她的脸了!不等我开口,她优雅地转过头来。
“啊!”我居然尖叫出来!奇丑无比的女人,满脸大麻子坑,每个坑里填了黄豆。
没错,她是姜大人从麻姑潭放出的女人!
“好了,我们拜了观音就回去,观音保平安的,一定要拜。”青玉姨牵着我的手说,我们已经到达观音堂了。
啊哈!我还活着!我完全清醒了,“青玉姨,佛祖我们拜过了?”
她奇怪的注视我,“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恰好又遇上了那个小和尚,青玉姨急忙问道:“小师父,孽障抓到了吧?”
他摇摇头,叹道:“没有。方丈传了师父师叔们过去,商量对策。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全身上下黑得跟炭似的。没什么事的话,女施主请尽快下山吧!”
七哥哥怎么敢在般若寺胡闹呢?下山时,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青玉姨喊了几声我才听到。
“岑儿,上次那个泥人,我想起来是谁了。”
“嗯?哪个泥人?”
“放在三楼电脑桌上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