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饭吧!风大,凉了闹肚子就不好了。”我把筷子放到他手里,“这两天不是卖些字画?钱也不够买米吗?”
“母亲每天从李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把钱给她,她叫给,我不敢不给。”他十分委屈。
怎么摊上这样的母亲呢?罢了,我摘下奶娘新置的一只金镯,“等一下去兴福大街我们舒家的聚宝当铺当点银两,你找一下财叔,他会关照你当个好价钱,应该够你吃十天半月带买点纸墨什么的了。这些年你寒窗苦读,却因盘缠耽误了大好前途,明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大比,现在我会保证你吃饱穿暖,帮你准备好盘缠,助你大展宏图。”
他不接,“岑儿,我不能老要你的东西,饿点就饿点,我不相信母亲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我俏皮地朝他笑笑,“我对你好可是有企图的哦!等你高中状员,我便是状员夫人了!拿着吧!”我把镯子塞到他手里,自从首饰时常丢失之后,母亲已经不再让我添置了。这只是奶娘看着这段金价便宜,预支了工钱,做给我过年的。因为钱少了点,所以镯子也不够份量,换不了很多钱,“你当了之后直接在街尾的米铺买米回来,这样,就不会再挨饿了。”
他把我的手捧着,“岑儿,你待我真好!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等有朝一日,我真的像你梦想中的那样辉煌腾达了,一定尽力的对你好。今天所说之话,有天地为证,也请你好好记住,不管需要多久做到,我都会兑现我的承诺。”
我喜欢他捧着我手的感觉,温温的暖,正如现在偎在他怀里一样,“那你的意思是,辉煌腾达了才想对我好,现在不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傻瓜。”他摸摸我的头。
“好,既然喜欢,下月初一,也就是七天后,我娘生日,你去舒府提亲吧!”我站起来一跺脚,背对着他说道,虽然我们在土地庙前拜了天地,但女孩子家家,亲口叫他去提亲,多少有些难为情。
奶娘说了,只要他上门求亲,哪怕是两只鸡蛋,母亲也指不定会答应。
半晾,不见他言语,我转过身来,他正阴郁地将稻草一条一条从草垛里拔出来,“我拿什么来舒府提亲呢?”
“不是有镯子吗?换点钱买些我娘爱吃的糕点,绿豆糕啊,桂花糕啊,八珍糕之类的,花不了多少钱。”我坐在他身边,靠着他,想想母亲有时蛮可爱,居然是因为孟家没上门提亲,怕他以后不重视我,不把我捧在手心里,所以才不同意的。
他依旧勾着头,“岑儿,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一顿饱饭都给不了你,何谈给你幸福?这么快把婚事订下来,万一,万一我考不上状员呢?”
“考不上就考不上啊!那么多不是状员的人也有家有妻有子,人家能好好生活,我们还有舒家做后盾,怕什么?就算明年没考上,只要你愿意,再过三年,又可以再考啊!有什么大不了?”
深蓝色的破棉袄背后跑出一块发黄的棉絮,我小心的帮他塞回去,旧裤子屁股上的补丁也开了,棉鞋也破得快穿不住了。绝对不能穿着这身行头去求亲,得想办法弄点钱给他换身新衣服,把求亲对付过去再说。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给拿了不少银两给他买衣服了,最后都被他母亲强行把钱拿走了。不得己,我求奶娘做了一次,准备送来时,被母亲发现了,气极的她把好好的新衣裳剪成了碎片。后来,奶娘又做了成套的衣服鞋子,被他母亲拿去当掉了。
离母亲过生日只有七天了,不知道衣服能不能赶制出来?
果然,初一他没有来求亲,倒是他母亲来了,坐在舒府门前大骂了半天,无非就是要我母亲拿高额的聘礼给她,要不,她就会把夫君嫁到李府。
“岑儿,为娘再劝你一次,有一个这么蛮不讲理的恶婆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母亲头一回心平气和跟我谈婚姻大事,我原本躲得远远的,被她拉到身旁边坐下,我虽如坐针毡,却不以为然地回答:“娘,我又不是嫁给她。况且,我们成亲了,就回舒府住,我想挨你近一点。”
“那她呢?老来从子,孟崇文搬来舒府了,她不会跟来?儿啊,这样的人跟我们舒家格格不入,住在这里,只会闹得上上下下鸡飞狗走,不得安宁。”
这个问题,我以前是没想过。可是,我爱他就得接受他的一切啊,包括他蛮横凶狠的母亲。如果舒府接受不了,那么,只有我搬去孟家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