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好看的~”那少女看到他,声音越发小起来,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真切。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因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又环顾四周,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你是谁?”
他没有开口,他不喜欢跟人说话,并非骄傲,而是自卑。
“你不冷吗?”那少女看到他仅穿着单薄的白袍子,黛眉轻皱,抬起头问他。
他不答,仍旧是敛眸站着。
“帮我拿一下吧。”没有丝毫预兆地,一枝开的正好的红梅插在他的手心。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视线内那双白色的女靴又离自己近了一步。他微微抬头,却看到那少女解下自己的斗篷,站在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径直将斗篷披在自己身上。
因为那自己比那少女高出一些来,那少女看起来有些费力地踮起足尖靠近他。他的鼻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还有少女身上的一丝温热的气息,他有些失神。
他本不喜欢红色的衣服,此时却觉得身上这件红色的,染着红梅香味的斗篷格外地好看。
直到给斗篷前面的带子也给他系好,帽子给他戴好,那少女才点点头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他,咧开嘴笑了:“应该好了点。”
说罢,那少女正打算从他手上拿回那枝红梅,却瞥见他手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那些自己练剑伤到,或者是没有练好被母亲用荆条打的伤口,因着寒冷,似是更加严重了,有些地方开始化脓。
他本觉得受伤是小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可无奈看到那少女眼睛有些湿润,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他有些紧张起来。
他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倔强地说出两个字:“没事。”
可那少女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红着眼睛拉过卫卿笑的手,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其实,卫卿笑想告诉她,这样的伤,是好不了的。因为旧伤好了还会添新伤,倒不如不管不顾,一直痛着,这样在添新伤的时候也会慢慢地麻木起来,没有知觉。
可是他没有,他很喜欢这个时刻,莫名地。
他低头看着她耐心帮自己包扎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而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是不会笑的。
与此同时,他瞥到那少女的腰间一块半圆形的白玉珏,他看的很认真,上面刻的是“琳琅”二字。
满目琳琅的琳琅,而此刻的他,便是满目“琳琅”。
不多时,那少女抬起头,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等我一下,我去拿些金创药过来。”
没跑出几步,那少女又拐回来,把手里的花放在他另一只手,垫脚轻轻拍拍他的头,像是在安抚他:“我最喜欢这枝梅花了,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将那枝梅花护在自己怀里,他一直在等,等那个少女回来。
可是,直到落花夫人回来带他走,他也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子,她像是消失在这片皑皑白雪里了,却给卫卿笑留下了一枝开得美丽的梅花,留下了很多年的牵挂。
那年,他十四岁,他站在原地,等来了一个让他学会笑的人,却也站在原地,放走了一个给他留了一枝红梅的人。
只是,从那之后,他不再喜欢让自己遍体鳞伤了,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因为他手上小小的伤痕而红了眼睛。
夜锦衣看着玉千楼一直皱着的眉头,听着他一直未间断的呓语,没有再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他只是讽刺地笑了笑,喃喃道:“人的梦,难道都一样吗?”
他微阖上眼睛,睫毛一直在颤动,似乎他也坠入到久远时光里极深的梦境中去了。
他似乎看到,在一片纷飞的大雪中,一个蓝衣的少女紧紧地抱着怀里沾满血的少年哭泣,她看起来很害怕的模样,她的脸贴着那少年的脸,她一直在哭着重复一句话,安慰少年,也在安慰自己。
“别怕,我在,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那个身上中了多处剑伤的少年意识已经模糊,却仍然死死地握着少女的手,嘴里喃喃道:“展颜······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