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太多,夜锦衣说过让他用余生的忠诚来还,可是他的余生还在,夜锦衣呢,夜锦衣在哪里?
任子钰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已经跑了出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去拦。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没有人有能力去顾忌别人。
只有卫卿笑一个人握着自己的扇子站在原地,眸光明明灭灭,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他自己。
当一个人在意的人出了问题,他会变得不理智,不仅不理智,还会反应迟缓,不仅反应迟缓,还会变得愚蠢。
一个人要想坚不可摧,那就得不在意这世间的任何东西,没人能做到这个,除非他不再是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有血有肉有泪的人。
突然,卫卿笑开口道:“送面具来的人是谁?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许是他们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这个问题。
卫卿笑又道:“如果夜锦衣真的死了,他们又有什么必要把这面具送来,难道是要我们知道夜锦衣的确死了。即使我们知道了又有什么作用?我们不能报仇,什么都做不了。”
沈渊突然站起来,指着卫卿笑的鼻子,大声道:“少庄主死了,你很开心吧,你放心,就算少庄主在,他也不会和你争什么,你用不着在这里冷言冷语。”
卫卿笑轻笑道:“冷言冷语?你从哪里听出我冷言冷语?”
他瞄了一眼任啸决手中的面具,沉声道:“我只想告诉你,送这面具的人很可能只是要让我们相信夜锦衣已经死了。”
闻言,任啸决的眸光有一丝变化,容翎猛地转过身来,道:“你想说,夜儿可能没死,只是有人故意来骗我们。”
卫卿笑道:“不。”
容翎皱住了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卫卿笑站定,环视站在书房的几个人,一字一句道:“不是可能没死,是一定没死。”
夜锦衣一定没有死,他也绝对不会相信夜锦衣死了。
他本来一直在担心夜锦衣的安危,可是看到这个面具之后,他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他有预感,夜锦衣没死,绝对没有死。
卫卿笑神色黯然地走回虞宁的小院子,他才刚刚进门,虞宁就立马迎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怎么了?子期,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你去那么久?”
卫卿笑低头看着虞宁握在自己手臂的手,有些愣住,显然他还没有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也还没有习惯来自一个母亲的关怀。
因为,曾经的他一直以为,母爱这种东西,是自己所不配拥有的。曾经,他是多么羡慕夜锦衣有那么多人关怀。
如今,虞宁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关心,反倒让他没有办法面对了。
卫卿笑笑了笑,反握住虞宁的手,柔声道:“没什么事。外面冷,进去吧。”
说着,他扶着虞宁往院子里走,他的脸上带着坦然的笑,因为他知道虞宁的目光一直是落在自己脸上的。
那是一个母亲看向一个儿子的目光,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让一个母亲的心落空。
纵使,他如今还不能肯定,自己就是任啸决和虞宁的儿子。
他还必须得回摽梅宫一趟,他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他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叫卫卿笑还是叫任子期。
虞宁发现了他脸上的一抹愁色,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慈爱笑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炒血鸭,快洗洗手吃饭吧。”
卫卿笑的脸色有片刻地僵硬,片刻之后,他就笑道:“好,我正好饿了。”
这顿饭,卫卿笑吃的食不知味。
他最喜欢吃的是鱼、虾、蟹这样的菜,而糖醋排骨和炒血鸭这样的菜,是夜锦衣最喜欢吃的。
而且,夜锦衣似乎最吃不得的就是海鲜。
卫卿笑发现自己无论是什么身份,似乎都逃不了做夜锦衣替代品的命运。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如果是夜锦衣该多好。
可惜他不是,他如今更想做的是找到夜锦衣。
如果找到夜锦衣,他或许会对夜锦衣说:“快回来吧,娘亲做了很多好吃的在等你。”
卫卿笑突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是任家的孩子也不错。
虽然他与夜锦衣不再有血亲关系,但他们却可以一起叫虞宁娘,一起叫任啸决爹。
这听起来就很幸福吧,夜锦衣,我们以后还是兄弟,他在心里默默想。
“子期,你在想什么?”
虞宁一边麻利地收拾碗筷,一边低着头问,桌子中央的烛火映出她带着细纹的苍白脸庞和夹杂着银发的双鬓。
卫卿笑抬眸道:“我想去找锦衣。”
闻言,虞宁的动作一顿,眸光复杂地看着卫卿笑,如果卫卿笑看得还算清楚,虞宁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半晌,虞宁才抬手抹去眼泪道:“好。可是你要答应娘,如果找不到锦衣你也一定要回来。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
虞宁没有把话说完,就端着碗碟低着头匆匆走出去。
人在压抑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会选择逃离。
卫卿笑垂下眸子,看着自己骨扇上的那枚玉珠子,喃喃道:“夜锦衣,如果我找到你,你会怪我抢走了你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