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枯鱼之肆

    “老夫心如刀割，心乱如麻，悔不该当初，小娃儿你走好啊！”老鬼差昂天拔泪痛彻心扉的将双膝跪在地上放声的大哭，围墙四周下堆积的青石仿佛都要被他那狺狺狂吠之声给震碎了。

    少顷之间，灿烂的星空在弥漫之下染起了一片黑压压的腾云，四面环绕，高挂在月色下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它有时候像一张老人的脸庞在忧泣，而有时候又像是一个娃娃脸在抛眼微笑。

    一望无边的天空中霎时闪出一道白色光芒，随之又一阵烈火轰雷从四面八方忽然袭来。掣电飞驰，劈声响亮。薄雾翻腾，黑尘抛沙。泥道上，屋檐下。辕门前，荷塘后，直至那影影绰绰的漫空中，各处均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亦如缥缈的白纱。

    如果说狂风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雨雾便是一串流光溢彩的珍珠。风吹断了线条，雨折开了水露。那直落而下的弹雨就像是折了线的宝珠“哗啦啦”的洒落在坎坷的泥道上。

    雨势逐渐扩大，四面都是积水。小男孩的全身早已被浑浊的污水给浸透了，老鬼差冒身在暴雨中也成了落汤鸡。老鬼差纹丝不动的站在大雨中，目光微微向下看了看那小男孩苍白的面孔，眼角之中又不知不觉伴随着雨水一同直面流淌下了一滴金银剔透的泪光珠，哆哆嗦嗦的上下两片嘴唇含糊不清的又开口说了一句：“小娃儿，老夫对不住你，要怪就怪这可悲的世界吧，是它害了你，它们害了你。”

    遗憾的是，这可怜又可悲的小男孩躺在血泊中在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胸口上已经被刺穿了好几个血窟窿，就连那最后的遗容都透露着几分忧伤的气息。

    老鬼差一直将他的尸体拖进了大堂内，放入了那口黑色棺材里，并且找来了狗血与童尿洒在了棺材盖上，将整个棺材都完全封印了起来。同时他还自己面对着那口棺材说：“老夫现在就将你的尸体永远埋葬在小镇里，让你永远都能看见我们这些曾经与你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们。”

    这句话刚落，身后便有一人上来推了推他的后背，并且张口问道：“老狐狸，你在这干什么？”

    老鬼差一听，急忙回过头去，刚转过身就被吓了一大跳，额头都发青了。因为眼前这一次出现的人，正是之前被自己亲手放进棺材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左手持着一朵金灿灿的菊花，右手揣在衣裳口袋里，口里还叼着一根软酥酥的小人糖。眯着眼，翘着唇，乐滋滋的一蹦一跳至他身前，再问道：“老狐狸？你在这干什么呢？”

    老鬼差缩着两条麻腿背靠在了棺材上，两眼惊恐的望着眼前那小男孩，惶恐不安的回道：“你是人是鬼呀？”

    小男孩刚刚还是眉开眼笑的，一听到这句刺耳般的话语，脸上在一刻间就僵硬了下来。那小樱桃似的嘴唇一下缩得紧紧的，淡淡的眉毛也连成了一条线，愤怒的将手里的鲜花直接扔在了地上，跺脚龇牙骂道：“废话，我当然是鬼呀，这地方哪来的人。”

    老鬼差尿了一裤子后，又结结巴巴的问道：“老夫知道你是鬼啊，我是问你死了没？”

    小男孩的眼神里上上下下都充满了杀机，但又觉得他脸蛋非常的可爱，白里透红，红里泛白。一咬着呀就迎上去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才死了呢，你死了，你家人都死了。”

    老鬼差急忙解释道：“哎，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小男孩吃下口里的糖，一边嚼着一边说：“我不在这里，我能在哪里。”

    老鬼差立刻慌忙的回头看了看身旁那口黑色的棺材，心里莫名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触，因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自己亲手放进棺材里的那小男孩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又回头看了看眼前这小男孩，又觉得有些可怕。

    小男孩却是一副很平常的心态，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人糖，往前走了一步。递到老鬼差的身前，说道：“要不要吃一点，可好吃了。”

    老鬼差这时候终于松懈下了一口气，心中不在怀疑眼前这小男孩。因为他很清楚，这小男孩一贯喜欢吃糖，特别是小人糖，经常会一个人跑到集市里去买。而且吃糖的动作也是独一无二的，姿势非常的可爱，一看到他吃糖，便就知道是他真人。至少已经能确保之前自己用匕首捅死的那个小男孩是假的。

    小男孩见老鬼差楞在原地，又把手里的小人糖塞到了他的怀中，并且道：“这糖只剩下最后一颗了，你要不吃，就真的没有了。”

    傻愣在棺材边的老鬼差忽地一下回过了神来，一点头后伸手接过了那黏糊糊的小人糖，那就在那一瞬间，老鬼差忽然察觉到了男孩身上有些问题，便问道：“你是个女的？”

    小男孩两眼一瞪，惊道：“什么？”

    “你怎么是个女孩？”

    当小男孩听到第二声追问时，脸色显得有些通红。紧皱着那弯曲的眉毛一转身便背对着回道：“不是，我是个男孩，你看错了。”

    老鬼差连忙笑了笑，说：“老夫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这么惊慌，是男是女都与我无关。”

    这一刻，小男孩才回过了头，将小人糖又抢了回来，道：“你不吃就给我吧。”

    老鬼差又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馒头，扔给了那小男孩，道：“这个馒头也给你吃吧，老夫吃不上了。”

    小男孩接过馒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老鬼差站起来一转身，看向眼前那口黑色棺材，双腿还隐约有些麻木。他围着那口黑色棺材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曾经想试图打开那口棺材，可他突然发现那口棺材里面似乎被钉子给封死了，即便是把上面的狗血都洗掉，那是无济于事。

    小男孩也看着那口黑色棺材，道：“哪里面躺的到底是什么人呀？”

    老鬼差道：“里面躺的人就是你呀，不过他是假的。”

    老鬼差立刻一转身，眼看向身旁的那小男孩，伸手紧拍着他的双肩，用着一口很沉重的语气问道：“你之前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到底有没有跟着我们一块进过洞穴。”

    小男孩的脸上很茫然，很不解的问道：“洞穴？什么洞穴？我不知道呀，我一直在大堂里呢。”

    老鬼差问道：“你在大堂里做什么？”

    小男孩回道：“我在大堂里找东西吃啊，不然我们吃什么啊，明天吃什么啊，后天又吃什么啊。”

    老鬼差也没有在问，确定眼前这是真的小男孩后，那之前遇见的那两个小男孩一定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去假扮这个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小男孩，直到现在老鬼差都还想不明白。

    小男孩见他神色古怪，便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公公他们呢？小矮人他们呢？都去哪了。”

    老鬼差叹道：“他们都死了，永远都不会在回来了。整个小镇里就剩下我们俩个了，其他都都不存在了。”

    小男孩脸上满是震惊，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鬼差道：“你听好了，我们必须要逃离这小镇，不过在这之前首先需要将这口棺材给烧掉，不能留它下来，否则在圆月之时，必然夺棺而出。到那时，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男孩点头道：“恩，那我帮你。”

    老鬼差道：“你快去外面找些柴火来，现在雨很大，一会你在出去吧。”

    小男孩一听，突然忍不住笑了，乐道：“你在说什么呢？外面根本就没有下雨啊。”

    老鬼差听后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耳边四处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雨声从堂外传来。他即可扭头望向门外，一直走到了门槛边，这才发现门外的地面上又干又燥，别说是雨了，就连草面上的露水都没有见着。

    之前还是倾盆暴雨，街道上的积水都快淹没到膝盖了。可在这转眼之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鬼差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还觉得之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他立刻回头看向那小男孩好奇的问道：“今天一天都未曾下过雨吗？”

    小男孩一口肯定的回答道：“是呀，是呀，别说是今天了，这几日来都未曾降过一滴雨。”

    老鬼差又左右看了看，屋檐顶，围墙上，黄土里各处都扫了个遍，可这些地方依然没有被雨水染湿的痕迹。而自身穿的这件衣裳，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烘干了。

    小男孩立马从大堂里跳了出来，随口说道：“我去帮你找些干柴来。”

    老鬼差立刻阻止道：“不了，看来这地方是一刻也不能在呆了，咱们赶紧逃走吧，那棺材就任它在那，我们也不管，只要能走出这座小镇，以后我们可行的路线就多了。”

    小男孩道：“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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