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足足呆了半个月,整天除了睡就是吃,姐姐偶尔会醒过来,但是情绪十分不稳定,不是大吵大闹就是眼神呆滞,意识也不清醒,嘴里老是叨念王大聪、小石头,每每听到姐姐的呓语,我心里都难受,恨不得她能赶快好起来。
徐院长倒是没闲着,每天都会来给姐姐检查,组织了好几次专家会诊,可惜没有任何好转。
眼看自己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一再追问贪狼,大哥的动向,可贪狼总是回我三个字,等消息。
手机卡早弄丢了,储物柜的破烂背包里,只剩下几截太保锨的连接杆和那根红色的羽毛。
我和姐姐的黄色大衣因为破烂不堪,早已被贪狼当垃圾扔了,姐夫当时在木棚底下塞给我的那金链子也不知道去向,反正贪狼就说没见着,哎,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没了,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只能老实巴交的在医院里呆着。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贪狼在一边的陪护病床上呼呼大睡,隐约听到隔壁病房里有人在唱歌,曲子十分怪异,连说带唱的,赶忙起身出门,溜到隔壁病房一看,嘿,原来是有个道士在唱经。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身材偏瘦,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紧闭双眼,两只手死死的攥着拳头,右手戴着一只老坑冰种飘阳花翡翠贵妃手镯,价值五十万左右,估计是个不用干活的有钱人。
病人的俩个家属在床一边站着,有个阿姨泪流满面,估计是这女病号的亲娘,还有个干部模样的大叔,有些秃顶,大腹便便,一直搀扶着阿姨,满脸惆怅,像是这女孩的父亲。
家属都在盯着唱经的道士看,我也一时好奇,反正没有睡意,看看这大半夜的是唱的哪出。
从门缝中只能看到这道士的背影,身着一身黄色道袍,背后画着太极八卦图,头顶莲花冠,手持木质太上老君五雷令牌,脚踏阿迪达斯运动鞋,虽然瞧不见脸,但我估计这道士年纪应该不大。
突然,这道士的唱曲停了,病号她妈撇着哭腔小声的问:
“孙道长,我闺女身上的脏东西走了吗?”
道长摇了摇头,瞥着不标注的普通话,摇了摇头说:
“大婶,你闺女是被冤鬼附身,这鬼活着的时候应该和你闺女很熟悉,所以完全把她的魂给压住了,不大好治,文斗看来不行,得武斗了,不过这武斗。。。”
还没等说完,旁边的大叔立刻就把一沓红票子塞进道长的口袋里。
道长马上从腰间摸出一个铜葫芦,把五雷令牌往葫芦上一敲,大呵一声:
“恶鬼,睁大眼睛看清楚,左手五雷令,右手乾坤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走,别怪俺老孙手下不留情!还不快滚!”
女病人的眼睛突然睁开,黑眼珠往上翻,两颊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
病人她妈声唤道:“莉莉!”
莉莉的黑眼珠往下移动了,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极像一个沙哑男人的低吼:
“你算老几,敢在这多管闲事,本大爷可不是好惹的,这贱货只认钱不认人,我被她逼死,此仇必报,非得慢慢折磨死她不可,再敢打扰老子的好事,我可咬舌头了!”
道长迅速把五雷令塞到莉莉嘴里,大喊:
“死鬼,你好大的胆子,你有本事咬一个我看看!
刚才跟你唱了半天大道理你不听,地狱无门你偏来投,马上让你尝尝贫道的厉害!
家属别愣着,都上!按住她四肢,别让她自残!”
俩人一左一右迅速扑到女病人身上,女病人拼命的挣扎,一个劲的抽筋翻白眼,呼呼的喘粗气,变的力大无比,几个家属眼看就要顶不住了,我一看这情况不妙,想进去帮忙。
只见道长迅速摸出一张黄色道符,嘴里念到:
“恶鬼冤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喜怒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收摄阴魅,遁隐原形,灵符一道,诸患弥平,敢有违逆,化骨飞扬,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他手中的黄色道符忽的一声便自燃了,随后感觉一股凉风顺着门缝从我脚下掠过,紧赶低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听那床上的莉莉一阵咳嗽,道长赶紧趴到女病人身上,把五雷令牌从她口中拿出来,然后对这女孩的眉心位置吹了口气,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喊:
“妈!老公!救我!有人耍流氓!”
原来那塞钱的大叔是莉莉的老公,感叹世间,好菜都让老猪拱了。
道长脸上微微泛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从女病人身上挪开,这时才发现道长也就是有十七八岁,这么年轻就能出来做法挣钱,心生敬佩。
莉莉她妈搂住自己的女儿嗷好大哭,道长见状也没有多说,不慌不忙的开始收拾法器准备离开。
莉莉的老公赶忙拉住道长,连声感谢。
道长淡淡的说了一句:
“赵局长,你俩口子日后务必多行善积德,每逢初一和十五的晚上都要出门给这冤鬼烧烧纸,对了,还有一只老女鬼天天在你家门口蹲着,一起给她烧烧,再见。”
大叔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好看,道长丝毫没有理会他,头都没回,便出了门,我赶忙往后退了一步,道长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向楼梯方向走去。
我望着这年轻道长的背景,突然想起姐姐的病,刚要开口说话,道长突然回头看着我说: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