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〇一、水啸舟荡

    要是没有凯兰崔尔夫人强硬的增援行为，我就是想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一招。可为什么连人类雄兵都可以瓦解的办法，却无法制约精灵的亲族相残？不想再为已发生过的相残事件而伤感的瑟兰迪尔收敛笑容的同时，神色凝重的问道：“从人皇过往的生活来看，我说人皇是个根本不了解子民，或是根本不在乎子民的人，你认同吗？”

    这个问题极具深意，梅兰迪尔沉默着开始回味瓦兰迪尔的过程。仿佛过了许久，他抬起头对着耐心等待的精灵王答道：“他在受教于埃尔隆德之前，与普通人类几乎没有接触。确定是下任人皇后，他也从未关注过刚铎平民的生活，只一味纵容其母的贪婪。包围战开始前，刚铎八成的收入都要上缴给阿诺尔，实则是送到希拉娜那里供其挥霍。那几年，刚铎人的生活品质连没有君王守护的河谷镇都不如。从人皇对其母的纵容，以及继位前期一心扑在收复兵权的行为来看，他的确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子民。”

    这么说来，瓦兰迪尔根本不知道的此时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魔多的包围军，而是他的臣民？

    仔细端佯着平民打扮的刚铎王，瑟兰迪尔直到梅兰迪尔被看得开始手足无措，才厉声问道：“那么梅兰迪尔，你把子民放在心上可是出于真心？”

    是出于真心吗？梅兰迪尔自己都没有办法确认。他知道，最初的自己的确抱有一丝愚弄民众的侥幸心理。可八年的时间里，关爱子民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当某种行为成为每天必须进行的习惯时，当事者不会再去思考行为本身的意义是否正确，而是想当然的进行。所以面对精灵王的发问，梅兰迪尔没有办法立刻回答。

    当刚铎王皱着眉头，仍然处在思考行为本身是否出自真心时，精灵王打断了他的思路。

    “回去与你的子民在一起吧。”精灵王一脸满意的转身离开。进入寝殿前，他还没忘叫上人类侍从中最高的那位。

    看了看高度几乎与自己相同的中年人类，瑟兰迪尔挑着眉对其他侍从交待道：“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侍从打扮的精灵王蒙着半边脸，打算跟着梅兰迪尔进入米城平民区。为了防止人类侍从把自己的行踪汇报给梅兰迪尔，更换好服饰后，他调来了矮人士兵将所有的人类侍从暂时看守在了行宫当中。好在，从战区到米城都是自己或是盟友的势力范围，被跟踪的刚铎王一丝提防都没有，更没有注意到紧随在自己几步之遥的精灵王。

    走进米城平民区，精灵王见到了不一样的人类国王。是真心也好，是怀有不良目的假意也罢，瑟兰迪尔觉得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去判别，因为一进入平民区，国王身份的梅兰迪尔便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平民。

    沿途的民众对国王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也会用一声“陛下”对其表示致敬。不过瑟兰迪尔看到和听到更多的，是平民一点也不客气的请求甚至是指使刚铎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让刚铎王拉开在他身边嬉闹的孩子，比如让刚铎王为正在沸腾的汤锅添上一勺水。而梅兰迪尔显然很享受完成这些事的过程。在迈向自己家的路程中，放慢了脚步的刚铎王多次主动为忙碌的人们搭把手。他的行为并没有换来任何诚惶诚恐的致谢，受帮助的人甚至连手中的活都没有放下，只是用一声“陛下今天回来的好晚”表示关切。

    这一路，梅兰迪尔走得很慢，而瑟兰迪尔则看得自形惭秽。只要在木精灵面前露个稍显柔和的笑脸，他的木精灵就能受宠若惊到语无伦次。至于帮助木精灵，想都别想。深爱国王的木精灵怎么会舍得让他沾染这些琐事？就连佛诺尔也觉得精灵王并不适合接触平民的杂果，又何况爱王如爱伊露的木精灵？

    国王与国王到底不一样。梅兰迪尔显然是一个亲民的国王，我看来只能成为中土风评中极度自私，脾气又坏到连子民都不敢过于亲近的王了。

    瑟兰迪尔在自嘲的腹诽中，推开门走进了梅兰迪尔居住的平房内。说实话，他有些后悔走了进来。虽然蒙住了半边脸的情况下，屋内的其他人暂时没有什么异样，可正在帮妻子缝补衣物的梅兰迪尔显然看出了他是谁。

    刚铎王愣了一下，旋即甩开了手里插着针线的衣袍，起身迎过来了。不知道精灵王是什么打算，他走一精灵王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此处过于寒陋，您有急事派个人召唤我就是了。”

    寒陋？连梅兰迪尔也认为我是娇弱的生灵，连这点寒陋都受不了？虽然嗅到了轻微的异味，瑟兰迪尔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了靠近门边的箱子上。为了不让屋里面的其他人类查觉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在落坐时非常不自然的弯了一下腰，以作行礼。坐下后，他也故意提高了声调对着看过来的人类说道：“我……刚从长河镇回来。队长让我替他向陛下致敬。”

    这个意思是要在我面前假扮长河镇过来的生灵？梅兰迪尔虽然反应了过来，却实在没办法在精灵王面前摆出高其一等的姿态。他努力了一会，才用鼻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嗯”声后，背着手向走向另一边。当然，在接下来的时间梅兰迪尔也没忘抽空问几声长河镇雇佣兵的情况。虽然连梅兰迪尔都对自己不是很自然的表现难以满意，却也打消了在场其他人的疑心。

    出乎瑟兰迪尔意料的是，长河镇人类雇佣兵的假身份反而让几个帮着照看公主的人类提起了兴趣。在他停留的短暂时间里，好几个人类都不约而同的偷偷打量自己。走出简陋的房屋没几步，他被几个人类拦了下来。

    在屋内面对公主一脸柔和的老者可没给瑟兰迪尔什么好脸。他皱着眉头对声称是雇佣兵的瑟兰迪尔发问：“人皇都要来了，费奇居然都没有回来！暂雇于长河镇那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