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瞬间一年半过去了。
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已经八岁的小十九长得更加健壮,看起来像十岁左右的少年。此时的他在草屋的门前扎着马步,眼前堆放着一些粗细不一有一尺半长的木棒,其中一根小木棒立在地上,只见十九深吸一口气,挥起右掌向立在地上的木棒劈去。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破风之声,当右掌距离木棒只有一尺左右时,木棒突然“叭”的一声劈成两半。十九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道:“成功了,成功了,我的劈空掌成功了!”一边喊着,一边向市南子居住的草屋跑去。
十九的炼气现在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早在一年前,十九就已经到了通经层次。按照道家说法,所谓通经就是能够把天地元气贯通身体的奇经八脉,通过元气在身体内的循环,达到温养经脉,积累能量,蜕变体质的目的。一般来说,通经也有三个档次,最低档次是心肺之间通经循环,经常修炼,可达到长生健体之目的。中层次是以丹田为中心,实现五脏之间的通经循环,若能练成,并能运用到武技中去,可成就顶级武学大师。世间一般学武之人均以此为追求之终极目的。最高档次是全身通经循环,从足跟涌泉穴出发,直到头顶百会大穴,元气无处不在,身体无处不在呼吸,练到极致,就能实现天人合一,可调动天地元气为己所用。更有甚者,可调动日月之光、星辰之力,那就是无上的大神通了。千古以来,罕有几人。十九所修炼的通经就是最高档次,这当然是因为他天生混沌之体,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那些凡夫俗子所无法比拟的。
一个月前,十九又突破了通经层次,进入到道家所说的元气筑基阶段。这个阶段也分为三个层次,即外放、罡体、混元。十九现在处于外放层次。所谓外放就是在通经的基础上,可以把修炼的内气运用到体外,若能实现,可谓是内功已经初成了。十九所练的劈空掌正是修炼内气外放的最基础法门之一。
在十九练气有成的同时,练体也早已实现大成。就在十九炼气即将突破通经层次的前夕,十九就圆满完成了炼体的任务。在这近二年的时间,市南子对十九进行了七七四十九次药液泡体,如此高强度的洗经伐髓,就连市南子也说不清楚现在的十九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当然,在洗经伐髓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十九的登山功夫也取得了惊人的进步。现在的十九能够提着两个五尺见方装满水的大桶,健步如飞,两个时辰就可以从草屋到芙蓉峰跑一个来回。最后一次填满神池,十九仅仅用了三天时间。练气练体双丰收,让十九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十九也说不清楚。
现在的市南子已经掩饰不住对十九的喜爱之情,因此当十九奔跑过来时,目光中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凌厉和严肃了,而是充满着慈和与怜爱。
今天的天气极好,春日融融,鸟语花香,清风徐徐,松涛阵阵。市南子坐在门前的木椅上,十分享受这种闲居的淡然,对于已经是耄耋之年并已悟道多年的他,早已达到物我两忘、古井不波之境,尘世的喧嚣早已离他远去。
“师父,师父”,八岁的小男孩奔跑而来,看到市南子坐在木椅上养神,迅即停住了脚步,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双好看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市南子道:“又有什么事了”
十九兴奋地道:“我成功了,我的劈空掌已经能驭气劈开木棒了。”
市南子问道:“劈开时,手掌离木棒多远?”
十九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大概有一尺吧。”
市南子道:“果然有了小成,不过离劈空掌大成还远着呢。真正的劈空掌离十丈远就能劈开木棒,所以,你现在练成的还不是真正的劈空掌,勉强可以称之谓劈柴掌。”
劈柴掌?十丈远?十九兴奋地目光黯淡了下来,沮丧地问道:“我还得练多久才能达到大成呢?”
市南子没有回答十九的提问,眼睛望着远方,淡淡地道:“你今天可以暂时不练了,一会儿我们有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十九惊奇地问道,在这大山深处,除了送黄鱼的渔公和经常送獐肉的猎户牛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因此,一听说有客人,十九又兴奋了起来。
市南子突然挺直身子,站了起来,冲着远方喝道:“客人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就请现身赐教。”
话音刚落,只见从远处的树梢之间“嗖”地闪出一道身影,眨眼间,身影迅速放大,再定睛看时,客人已经到了眼前。
客人是一个男性老者,突额、高鼻、阔嘴,眼窝深陷,活脱脱猿人模样。红黑色脸上挤满了皱纹,看不出具体多大年纪,身着黑色布袍,佝偻着身子,手拿一根褐色鸠头拐杖。奇怪的是,肩上竟然蹲着一个金色的小猴。老者的目光十分凌厉,但神色间略显激动,对市南子略一拱手道:“宜缭大人,别来无恙。”
市南子看见老者,脸上略过诧异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到平静无波,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蛮族的大祭司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正当两位老者寒暄之时,客人肩上的黄金色小猴却激动起来,盯着十九“吱吱”地叫着,而十九早已看呆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小金!”喊声未落,小猴已经“嗖”地一下,扑进了十九的怀里。
两个老者此时一起看向十九,市南子脸现恍然之色,猿脸老者一脸愕然,目光更加凌厉。
十九搂着小猴,迫不及待地问道:“小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小金指了指猿脸老者,“吱吱”地叫着。十九对小金的猴语熟悉之极,稍一思索,已明其意。原来,小金正是猿脸老者从大森林带出来的,而且他竟然是以前豢养小金的主人。
被市南子称为大祭司的猿脸老者看到十九对小猴十分亲热,全无恶意,而且明显二者是旧识,心中松了一口气。凌厉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再次对市南子拱手道:“老夫早就不是大祭司了,离开蛮族二十几年了,一直在楚国游历,以养猴为生,楚国人皆称老夫为狙公。”
市南子道:“老夫也不是你以前认识的熊宜缭了,因我隐居在市南山,世人皆称我为市南子。故友重逢,可谓人生之喜,何不入室详谈?”
“好。”自称狙公的老者十分爽快答道。
二人推门入室,分宾主落座,市南子吩咐十九奉茶,十九响快地答应着,领着小猴去端茶去了。
市南子道:“大祭司神通广大,在蛮族举足轻重,何故辞去祭司之位?”
狙公目光炯炯地看着市南子,答道:“四十年前,你偷偷释放数百楚囚,又逃离蛮族,不知所踪,族人迁怒于我,已被左迁为普通祭司了。二十几年前,正值图腾阁开启之期,我以普通祭司身份主持其事,不料,图腾失灵,传承消失,族人震恐,并疑我有亵渎神灵之罪。此后,猿神突然托梦于我,告诉我本代图腾之灵已经重新降世,并托生于一只黄金猴。要想重新唤醒图腾传承之力,必须用乾坤古玉融入到猿神神像身体之中,方能再造图腾,重启传承。为此,我只好辞去祭司之位,背负族人重托,四处寻找乾坤玉。后来,终于探知,宜缭大人原来就有一枚乾坤玉。”
市南子道:“你又怎知我有乾坤玉?”
狙公叹道:“老夫当时确实不知,否则又何以苦苦寻觅二十年呢?我甚至夜闯楚宫到凤阁去寻找,但仍一无所获。直到几年前在魏都大梁遇见令师弟徐无鬼先生,才知道令师尊庚桑楚先生曾经从昆仑玄境带回一块乾坤玉,并在仙逝前赠送于你。无鬼先生还详细告知我你隐居之地,故能寻来。虽有唐突,但却有隐情,况你我本属故交,想必先生定能成全。”市南子听罢,心中不禁纳闷。师弟徐无鬼并非饶舌之人,何以把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他人?徐无鬼是中原名士,鬼算天机,天下宾服,加之其道德高深、淡薄名利,为四海所敬仰。这样胸有沟壑之人怎会如此冒失?想必其中一定另有缘故,自己倒应该寻机详问此事。至于狙公寻找乾坤玉一事,更是令市南子心中踌躇不已。乾坤玉已经在八年前融化在十九的身体里了,就是想给,也拿不出来。当然,如果就是想重新获得乾坤玉,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却需要时间。如果抵死不认帐呢?想必狙公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狙公绝非常人,原名申公旦,是蛮族第一勇士,神通非凡,江湖人称神猿。市南子四十年前因故深入蛮族,与他相遇,偶然交手,申公旦略显下风。之后,申公旦与市南子惺惺相惜,邀市南子到蛮族作客。适逢楚蛮交战,市南子恰遇数百被俘的楚国士兵,便夜闯军营,义释楚囚。为了不让申公旦为难,悄然离去。而申公旦一直以为市南子乃楚国所派间谍,暗恨自己有眼无珠,有了这样的过节,而且看样子对乾坤玉又势在必得。今天既然寻来,事情恐怕不简单啊。若仅狙公一人或许尚可应付,但狙公背后有整个蛮族!一旦翻脸,平静的隐居生涯就要彻底结束了。市南子反复思量,一时间无法决定。狙公默默坐在一旁,也不出言催促。
这时,十九端着茶盘与小猴儿乐呵呵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给两位老者各奉上一杯热茶。看着十九,又突然想到自己寿元无多,市南子头脑中灵光一闪,竟然有了十分奇异的想法,瞬间心中已有定计。于是,微微一笑,对狙公道:“乾坤玉天下罕有,又岂可轻易送人?”
狙公神情微微一滞,然后恭声说道:“先生高义,天下皆知,对我蛮族亦无居大轻视之意。况且前有偷释楚囚之情,后有老夫失位之憾,先生总得对故人有所交代吧?”
市南子道:“祭司大人此言差矣。前者,老夫义释楚囚,救数百人性命,化解强楚之暴虐,何止有利于楚?对蛮族亦是有恩呢。后者,祭司言说因楚囚之事而失祭司之位,此种说法不可轻信,楚囚之事乃老夫所为,与君何干?即使你我原有厚交,但老夫对于蛮族乃可有可无之人,而祭司于蛮族乃一言九鼎之人,蛮族上下岂能因无用之人而迁怒于国之栋梁?祭司所言欠通啊,还需另择说词!”
狙公听罢,脸色微变,声音略显激动地说道:“先生不公平啊,蛮楚之争已达百年,楚强蛮弱,蛮族永远是被屠戮的一方。十年前,楚国更是强夺蛮族都城—庸城,百年古都,焚烧一空,蛮族只能退居巴山、黔水之地,与野人为伍。先生何能保证所释楚囚不再次成为屠杀蛮族的敌人呢?蛮族寻找乾坤玉,无非想通过恢复图腾传承而有自保之力,这也是为强楚所迫。先生举手之劳可救一族前程,先生可以不为吗?至于酬劳,但凡先生所言,蛮族能够办到的,必举全族之力来满足先生所求。
市南子叹道:“楚蛮之争,果然错在楚国。但老夫乃一山野匹夫,于军国大事无所置喙,更无过问之意,此等情形,恕老夫爱莫能助!至于举全族之力云云,那也大可不必。乾坤玉之事,老夫可以帮忙,但却需等待一些时日。”
狙公急道:“不知尚需几时?”
市南子道:“十年。”
狙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迅速变得冰冷,沉声说道:“先生是在戏耍老夫吗?老夫是蛮族粗人,不会绕弯,行与不行,请先生明言。”
市南子淡然道:“既然如此,老夫就说不行了。”
狙公目露凶光,紧紧盯着市南子,冷声道:“听说先生神通广大,道家内功已臻化境,不知传闻真假与否?
市南子道:“不妨试试。”
狙公须眉皆张,突然起身,挥起拐杖向市南子劈去,空气剧烈波动,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这一击有雷霆万钧之力。一旁的十九和小猴面对骤变,不禁惊呼出声。
市南子毫不动容,袍袖轻挥,身前骤然现出肉眼可见的七彩光罩。只听“噗”的一声,拐杖如击败絮,诡异地悬在半空。狙公再次大喝,运气发力,但这次拐杖不但寸毫未进,反倒摇晃起来,大有溃败之虞。足足僵滞了三息左右时间,狙公终于颓然一叹,收好拐杖,向小猴招一下手,又对市南子拱拱手,反身便走。眼看着狙公马上就要出了房门,市南子急忙喝道:“慢!”
狙公顿住脚步,回转身来,望向市南子,双眉紧皱,不知市南子何意。市南子冷笑一声道:“大祭司真是好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粗,打不过就耍赖便走,如何称得上好汉?而且如此性急鲁莽,如何办成大事?你就这样回到蛮族,如何向全族之人交代?”
听到市南子叱责之言,狙公反倒平静下来,显然,狙公已经听出来了,市南子语中颇有转寰之意。狙公不怒反喜,面容瞬间变得十分恭谨,竟对市南子躬身行礼,恭声道:“请先生赐教。”
市南子道:“不知现在距下次图腾阁开启之日,尚有几年?”
狙公道:“还有七年。”
市南子道:“十年与七年,不过相差三年,大祭司为何不试图研究一下把十年之期缩短呢?”
狙公奇道:“乾坤玉既然在你手里,若想给,马上就可以给,若不想给,又何必有十年之期呢?”
市南子一叹,指着十九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楚十九。那块儿乾坤玉早在八年前就融化在他的身体里了。”
“什么?”狙公大惊。
于是,市南子就把十九诞生之时,因啼哭不止,市南子如何运功将乾坤玉融化在十九身体里,因而止住啼哭一事简单地讲给了狙公。
十九在一旁却听得目瞪口呆,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无所知。母亲从来没有讲过此事,就连十九在出生之时就已是市南子的记名弟子也没讲过。由于十九年对此事过于震惊,对市南子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楚十九一事却浑没在意。
狙公面现失望之色,疑惑地问道:“乾坤玉既然已融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又如何取得乾坤玉呢?难道还有第二块儿乾坤玉吗?”
市南子道:“当然没有第二块儿。要想得到乾坤玉,还得从楚十九身上入手。这楚十九非寻常少年,乃是千年不遇的混沌之体。诞生之时,由于身具天地之窍,因而搅动天地之气,带来天地异象。老夫之所以使用乾坤玉,一方面是让楚十九尽早感悟乾坤之力,以便尽快觉醒混沌本能,另一方面是用乾坤玉封住他的天地之窍,以防止其受到天地元气的冲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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