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善举要以息妃为名,以示我等并无私心。昭虎身为一等侍卫,出入宫庭,对十九子要多加维护。至于景氏谋害之举,老夫以为不必担心,景伯伦与景虎绝不会这么愚蠢,难道他们忘了太子章是怎么被废的吗?三是老夫判断景氏必然极力想复废太子之位,对此,我们要全力阻止,决不能让残暴的熊章复出。以上三条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均无不同意见,于是才纷纷散去。
十九当然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回宫,就引来如此大的政治暗潮。而此时的碧游宫也正在紧锣密鼓的整修着。息妃闲来无事,便亲到工地进行指导。息妃提出,整修不要奢华明丽,而以朴素典雅为主,并为十九增设了独立的书房、清修室、练剑室、兵器室、会客房等等,而对自己的居处则没有提出过多要求,只是以简单实用为好。由于新建的不多,主要以改造装饰为主,所以整修工程进展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全部竣工。这一日,令尹昭阳亲到碧游宫验看,一切无误后,便告诉息妃,准备翌日便迎十九子回宫,楚王将与息妃一同在渐台召见十九子,并举行认母之礼。
息妃心里不禁有点慌张,兴奋之中夹杂着忐忑。息妃从来没见过十九子,但自从楚王提出认子一事后,息妃经常到碧游宫去询问那些见过十九子的太监和宫女,脑海中不断勾画十九子的形象。在息妃的想象中,十九子是一个活泼可爱但又有点淘气的英俊男孩,天赋异禀,桀骜不驯,长大后必大有作为,是楚国未来的栋梁。息妃对十九子的性格有点把握不准,对认母之事能否顺利担心不已。毕竟息妃也不过才十四岁,对未来如何与十九子相处虽然想了很多,但大多很朦胧甚至是有些孩子气。不过一想到十九子年幼丧母,就不禁母爱泛滥,眼里蓄满了眼泪,下决心要给予十九子十二分的关爱。
前几日,左徒屈突让管事太监给她捎话,告诉她已经以她的名义重修了郑姬的墓,并已征得大王同意,她可以用义母的名义,同意十九子认母之后去拜祭自己的生母,至于息妃是否伴同,完全自便。对这件事,息妃十分感激屈突,认为屈突是个大忠臣,而且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令人尊敬的长者。
为了获得支持,从不在意人情世故的息妃竟破例的专门拜访了王后田氏。王后对息妃的到来略有意外,态度上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排斥,柔和中显出的全是平淡。不过,当息妃提到十九子时,王后的语气中充满了关爱和悲悯,一边叹息着,一遍叙说郑姬的贤良和不幸。对于息妃认子一事却无任何评说,甚至连恭喜之类的语言都没有。在王后看来,息妃认子只是一种形式,是宫廷斗争的需要。息妃岂会真的去照顾一个孩子?连息妃还是一个孩子呢。息妃没有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祝福和如何做母亲的教导,内心十分失望。静静地听完王后的叙说之后,礼貌的起身告辞。然而,正当息妃快走到王后寝宫门口时,忽听王后说道:“息美人,请等一等。”
息妃诧异的停住脚步,不知王后还有什么吩咐。
王后神色略有犹豫,顿了顿,然后平静的说道:“息美人年龄太轻,照顾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是勉为其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哀家准备把身边的宫女紫燕派到碧游宫,紫燕与十九王子原本就很熟悉,就由她来照看小王子吧。”
息妃怔住了,看向王后逐渐变得很坚决的目光,心里已经清楚,这并不是与她商量,而是王后的懿旨了。她不认识紫燕,但王后说了,紫燕熟悉十九王子。虽然息妃不愿意接纳紫燕,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王后的美意。于是,息妃只好对王后轻轻的拜了拜,道,“谢谢王后,妾身一定会与紫燕姐姐好好相处,共同照顾好十九王子。”说罢,悄然离去。
第二天,正是十九子回宫之日,一大早,渐台的怀庆殿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今天,就要在这里举办十九子的认母仪式。到了辰时,各王子与各贵妃陆陆续续在太监引领下,到怀庆殿指定位置坐好了。除了熊章之外,在郢都的王子都来了。他们分别是:二子熊通、三子熊耳、六子熊完、九子熊槐,十子熊迁、十三子熊楠。贵妃来了三个,分别是申贵妃、黄贵妃、姬贵妃。虽然是楚王自己家事,但相关的外臣也都来了。包括王宫卫士总统领景伯伦、太庙令成非、左徒屈突、太傅慎道、客卿公孙龙、祭酒令熊仪等,此外还有楚王商同辈和长一辈王室中人。殿内殿外一时间站满了人。
不长时间,胪传侍卫大声喊道:“大王及王后驾到!”
只见楚王商身着朝服与王后田氏在跪拜的众臣注视下,快步走向怀庆殿正北方向的宽大王座。楚王威棱目光扫向景伯伦。景伯伦连忙跪拜下来,恭声道:“令尹大人及十九王子已在殿外候命。”
楚王微一颔首,道:“让他们进来吧!”
景伯伦应了一声“诺”,回过头来对胪传侍卫一挥手,侍卫连忙大喊:“传令尹昭阳和十九王子见驾。”
这时,殿外的乐师们敲起了得胜鼓,奏起了凯旋乐。在欢快的乐曲声中,令尹昭阳牵着十九的手缓缓走进大殿,后面跟着四个一等侍卫,六人到了大殿中央,齐刷刷跪拜下去。昭阳朗声奏道:
“微臣昭阳,奉大王诏命,前往市南山拜见护国祖师市南子,宣谕王命,代王抚慰,高恩厚宠,宾主尽欢。遂迎十九子还朝,特此缴令,祝吾王福寿绵长,威加海内。“奏罢,六人礼毕起身,分立两旁。
楚王商道:“爱卿辛苦了,特赐玉如意一件。”
昭阳再次跪谢。楚王看向十九子,目光越发柔和,笑问道:“十九子熊接舆,今日还朝,寡人甚慰,你要什么赏赐呀?”
十九再次跪拜在地。他今日穿着崭新的暗红色绸袍,腰系一条深蓝色蟒皮英雄带,黝黑的头发披散着,额头上扎一根红色的绸绳,精神抖擞,干净利落,一副少年英雄模样。十九面容激切,情绪激荡,语气略显哽咽的回道:
“孩儿与父王一别数年,孩儿无时无刻不思念父王,今日见到父王,又激动,又兴奋,一时想不起需要什么赏赐。”顿了顿,又认真想了想,原来庄重的表情不见了,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仰头又道:
”但是父王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待孩儿想起来了,父王再赐给孩儿,可以吗?”毕竟孩子心性,哪个八岁的孩子不喜欢礼物呢。
王后与身侧的贵妃们捂着嘴都轻笑起来。楚王也笑着对王后说:“此事就交给给王后了,退朝后,十九子若有什么需要,你代寡人赐给他便了。”然后又对十九道:
“父王知你师父市南子先生乃神通广大之人,吾儿学艺二年,可否学得什么神通?”
十九答道:“师父并没有教孩儿什么神通,不过孩儿经过二年修炼,力气倒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楚王听了,略有失望。今天摆了这么大阵仗,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要十九展示一下才艺,让众臣和王室中人对十九有所了解。若能技惊四座,效果将更好。其实,楚王期望并不高,哪怕是小露一手,也可稍稍应付一下场面。但十九却说没学到神通,难道市南子让十九跑到市南山玩儿了两年?不过,十九说长了力气,一个八岁孩子,展示一下力量也算是聊胜于无吧。于是,楚王对昭虎道:”拿石锁来,试试十九子的力量。“
昭虎应了声“诺“,立刻吩咐手下卫士到校场去取石锁。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搬来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最小的石锁五十斤,其次八十斤,最大的一百斤。
十九走到石锁前,歪着头看了一下,然后直接走到最大的石锁前,吸了一口气,一弯腰,瞬间已单手举起这百斤石锁。
在场的大臣、王公贵族和侍卫都惊呼出声,尤其是以昭虎为首的侍卫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五十斤石锁就是普通卫士平时训练用的,而百斤石锁就得需要有品级侍卫才能拿得动,而且平时训练,侍卫都是两手抓举。像十九这样轻松单手举起,除几个一等侍卫之外,其他侍卫是很难做到这种程度的。
十九单手掂了掂石锁,随手放下,嘟囔道:“太轻了,有更重的吗?”
楚王目露奇光,兴奋地问道:“吾儿能举起多重的?”
十九道:“拿来二百斤重的。”
楚王看向昭虎,喝道:“去拿来!”
昭虎面现犹豫之色,二百斤?真的有可能吗?昭虎根本不相信。但是他还是吩咐手下侍卫按楚王的意见去办了,只不过,他又叮嘱了侍卫几句。
又过一会儿,四个侍卫又抬来两个更大的石锁。原来,昭虎担心十九心中无数,为了避免十九出丑,他嘱咐手下去拿二百斤石锁的同时,又让拿了一个一百五十斤重的,作为预备。
十九看都没看那小一点的石锁,直接走到最大的石锁面前,再次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单手抓住石锁,稳稳地举起了这个庞然大物,就像蚂蚁举起比自己身体大几倍的物体。这是一个极其令人震撼的场面!
众人屛住呼吸,好久才“轰”地一下发出欢呼声。昭虎更是张着嘴,吃惊地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也很难单手举起二百斤的石锁,况且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楚王大喜,大声道:“吾儿真乃古之恶来也!”恶来是黄帝时的大力士,据说力能拔山。
十九微微一笑,对楚王道:”孩儿还学了劈空掌,愿为父王一试。“
楚王问道:“如何试?“
十九道:“拿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来。“
昭虎未等楚王吩咐,便亲自出殿寻去了。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奇异的小儿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绝招。
木棒很快拿来了,十九让一名侍卫双手持棒在一丈之外站好。然后也没见他如何运气,一扭身,“腾”地跃起,这一跃有两丈多高。就在身体即将落下的一刹那,挥起右掌轻飘飘的向木棒击去。当掌与木棒还有三尺距离时,只听“吧”的一声,木棒突然段为两截。而十九也同时飘然落地,动作极为潇洒自如。
楚王面向景伯伦问道:“景老爱卿,你是楚国有名的武者,不知十九子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功力如何?“
此时的景伯伦脸上露出的全是震惊之色,听到楚王的问话,一向镇定的他竟禁不住惊呼道:“这是炼气功法!是内气外放!小小年纪是如何练成的?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听罢,再次惊呼。而楚王满脸得意之色,扫视了一下大殿内众人,说道:
“众位爱卿,十九子果然没让寡人失望。我楚人一向以武立国,而十九子年龄虽小,却神勇无比,是国之喜事呀。“。
大殿内的众人听了楚王之言,一时间各怀心思,热烈的场面竟然迅即冷了下来。各贵妃和王子们艳慕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露出嫉妒之色。以景伯伦为首的武将们均默然沉思,而文臣们对大殿内刚刚发生一幕也迅速警觉起来,似有所悟。大殿竟诡异地静了下来。令尹昭阳看到气氛过于微妙,担心楚王因尴尬而恼怒,连忙出班奏道:
“贺喜大王,十九子学艺有成,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我等定将用心辅佐,,不出十年,楚国定将出一位神勇无敌的大将军呀!”
众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出班上奏,内容大同小异,均是一些贺喜之类的表面文章。而且对十九子未来的定位出奇地一致,那就是把十九子定位在良臣武将上。
楚王商心中冷笑不已,他何尝不知大殿内众人的心思。正如昭阳、景伯伦等资深大臣们所猜测那样,楚王商确有立十九子为太子的打算。在楚王商看来,能够未来担当楚国国君的必须是勇武之人,这也是他此前立残暴的熊章为太子的原因。除了熊章,其他王子都过于文弱,楚王商均不喜欢。而今,十九子横空出世,又是市南子弟子,若再认息妃为母,内有扶持,外有强援,再择一二心腹大臣辅佐,自己的身后事无忧矣!这也正是今天让十九子当众展示才艺的根本缘由!然而,现在看来,这宫内宫外能够支持十九子为太子的恐怕寥若星辰呀!而朝廷上掌握实权的大臣哪一个身后没有强大的宗族支持?一想到此,楚王商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过,一贯强横的楚王商欲立十九子为太子的决心并不会因为众人的反对而有丝毫改变。
此时,威严又恢复到楚王的脸上,他把目光扫向昭阳,沉声道:“十九子学艺有成,寡人甚慰,现在可以为他举行认母之礼了。”
昭阳会意,连忙喊道:“为息美人御前赐座。”
息妃早就躲在王座左侧帷幕后边了,她和紫燕透过帷幕的缝隙也早就看到十九了,十九比她想像中还要健壮英武,对这个义子内心中已经十二分的满意了。听到昭阳呼传,便袅袅婷婷地从帷幕后走出,来到御前行了跪拜之礼后便坐到王后的身侧了。
十九好奇地看着这个娇美的女子,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就是父王为我找的养母?太年轻了吧?
此前,市南子已经将生母郑姬二年前就已病亡的事情告诉了十九,十九一时无法接受,但也没有市南子想像那样哀戚不止。经过二年时间的修炼,十九的心智比以前要成熟多了,丧母之痛悄悄藏在内心深处,他不想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到别人,更不想让别人总是怜悯自己。因此,仅仅几天时间,笑容又回到十九的脸上。市南子对此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这种痛苦谁也帮不上忙,总是要自己去面对,而且这本身也是一种磨砺。
在十九的内心深处,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母亲已死的事实,总觉得自己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母亲那柔弱而又充满爱怜的目光会经常出现在十九的梦里,让他情难自已的大喊起来,几次午夜梦醒,悲戚之感会瞬间充满十九的全身,令他久久不能继续安睡。只有每天从清晨开始的修炼,才让他有了充实的感觉,稍稍减轻心中的压抑。
因此,当昭阳把认母之事告诉她之后,他内心十分抗拒,也十分反感,若不是师父厉声叱责,十九倔强的脾气就要在昭阳面前发作了。就在昨天晚上,市南子担心十九回宫之后会有失礼之举,还再三叮咛。告诉他,楚王在宫中为他选了个养母是好事,是关心他、爱护他,多一个人的支持和帮助,为什么要拒绝呢?十九听了师父的话,恶劣的心情有所好转,答应师父自己一定不会在众人面前失礼。令十九诧异的是,一向寡言少语、平静淡漠的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这可与师父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啊。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反常,十九才把师父的叮咛真正放到了心上。楚王看着表情变得沉郁的十九,一向冷酷的他,竟然有了怜惜之意,柔声道:”吾儿不幸,你的母亲郑姬二年前因故早逝,此事想必你的师父已经告知与你。你年龄尚幼,孤苦无依,寡人为此替你选一贤良之母,不知吾儿意下如何?“
十九点点头,压住内心的激荡,声音略带哽咽道:”但凭父王做主。“
楚王目光转向众人,郑重地说道:”寡人爱妃息氏端庄懿肃,慈孝仁和,深慰寡人之心,特加封为贵妃。十九子年幼丧母,其情可哀,寡人特准息妃认其为螟蛉之子,已竟天伦。即日颁发此昭,以告天下,望众臣工一体凛遵!”
众人躬身,齐声应诺。
楚王再次转向十九,喝到:”吾儿还不快过来行认母之理。”
十九走到息妃面前,叩拜下去,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息妃,却再无动静。
一旁的昭阳轻轻催促道:”快称母妃,以全认母之礼。”
然而,此时的十九看着笑逐颜开的息妃,生母郑姬柔弱的面容却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瞬间冲垮了十九的淡定。一股强烈的悲意不断地在胸中激荡,泪水不可遏制的在脸颊上流淌下来。”母妃”二字却再也说不出口来。
楚王见此情景,原本略有笑意的脸上迅速阴沉下来,喝到:
“逆子不可无理!”
息妃看到十九情绪突然大变,不禁花容失色。聪明的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面对泪流满面的十九,全是心疼和难受,如果不是在大殿里,她一定会把这个小男孩搂在怀里给予安慰和爱抚。全没有想过十九给她带来的尴尬和难堪。
看到楚王商的满脸怒容,息妃连忙站起身来,在王座前跪下,颤声道:”大王息怒,十九王子思母心切,哀伤过度,因他年龄太小,无法控制情绪,大王一定不要苛责!妾身作为其母,愿代子受罚。”
昭阳连忙奏道:“大礼已成,十九子鞍马劳顿,应速速回宫休息。”
楚王见此,只好无奈地说道:“赐息妃与十九子碧游宫居住,另赐十九子三等贴身侍卫十名,铁甲军三百名,以用于十九子出行护跸。十九子身体不豫,着息妃即刻引领十九子回宫休息,着宫内医官前去诊视。”
息妃手牵着神情恍惚的十九,向楚王商跪辞后,迅即离殿回宫了。
而迎子大典至此也草草收场,各王子贵妃、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各怀心思也都纷纷散去。
唯独令尹昭阳在楚王商的暗示下,随其来到了寝宫。君臣落座后,楚王目含深意地看向昭阳,沉吟许久,然后幽幽问道:
“令尹大人,寡人待卿如何?”
昭阳心里一紧,连忙答道:“恩重如山,位极人臣,不胜荣宠。”
楚王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地说道:“寡人意欲立十九子为太子,以慰国人翘首企盼之心,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昭阳沉默一会,并不看楚王灼灼目光,缓缓地问道:
“不知大王可与一二心腹重臣商议过此事?”
楚王道:“正想与爱卿商议,其他人尚未知悉。”
昭阳道:“恕老臣直言,此事大王尚需仔细斟酌。十九子固然神武,但年龄尚幼,成人后性情如何,尚未可知。春秋以降,纵观各国兴衰,凡立嫡以长的,无不国泰民安,而废长立幼的,多有祸起不测。”
楚王道:“熊章最长,难道要恢复其太子之位吗?”
昭阳道:“熊章已失民心,当然不可再用。而二、三、六等子出身卑微,才能平平,又是熊章一党,亦不可用。唯九子熊槐儒雅端肃,胸怀天下,又是王后义子,可视为嫡出,乃太子不二人选,万望吾王明察。”
楚王道:“熊槐文弱,寡断无谋,乃志大才疏之辈,寡人不喜。”
昭阳道:“文弱未必无福,寡断尚有谋臣。老臣以为六子非是不堪,只是缺乏为政经验,用心锻造,必成大器。”
楚王勃然道:“十九子龙姿日表,天纵之才,何以不可?”
昭阳叹道:“郑伯乃十九子外祖父,郑氏一案牵连甚广,若立十九子,各大家族和众臣恐难心安。”
楚王默然不语。
昭阳又道:“老臣倒有一法,或可解王之惑。”
楚王问道:“何法?”
昭阳道:“可在楚宫才士殿设立宫学,除熊章外,其余王子均可到宫学学习,各大宗族亦可从后辈中选派少年英俊一起入学。一方面为国家培养人才,另一方面也可观察诸子品性。若有王子与十九子相谐,文武互补,太子之选就可以确定了。十九子有征伐之能,又为什么非得成为国君呢?若有与其可成为莫逆之交的国君,岂不是两全其美?主持宫学的太傅,文有慎子,武有尉缭,二子均是天下贤良之士。若能如此,参加宫学的诸子前程,老臣可是期待的很呢。”
楚王沉默许久,然后叹口气,略显疲惫的挥挥手道:
“寡人累了,爱卿先退下吧,此事容后再议。”
昭阳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悄然退去。
楚王终于未能做出决断。因为,从迎子大典的第二天开始,奏章突然纷至沓来,内容惊人的一致,就是举立太子。昭、屈、项、叶四家共举九子熊槐,景、斗两家及五城城尹共举废太子熊章,一时间上下汹汹,朝野震荡。
一向杀伐决断的楚王退缩了。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面对众臣坚决反对十九子立为太子的声浪,他连愤怒之心都没有了。阴郁的楚王商在宫中踱来踱去,终于他停了下了脚步,喝来昭虎,沉声道:
“摆驾碧游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