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朦胧,她不知道此时要说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往认为的,和萧博远的青梅竹马竟是如此可笑!
她以家族为重,他却认为师门更重;她以为亲报仇为己任,而他却为了一个僧人而与自己反目成仇;她以颠覆佛宗为目标,而他似乎却正以发扬佛宗为前途……
“原来,你与我,竟是如此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王眉胸口燃烧的炙热陡然化作一股腥甜直逼喉咙,她猛然吐出这一口心头血,身前两尺的黑色土地因这口血迹颜色越发深沉。
“阿眉……”
王眉一口心头血,似乎将萧博远从之前的情绪中拉回,他扭头看向王眉,却发现她的眉眼间已经恢复了冷淡。只是,她死死咬住的下唇,却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萧博远似是叹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手中佛光一闪,青色的柯亭笛出现在他的右手上,低沉的笛音犹如哀伤的挽歌,每一个音都在撩拨着王眉脑海的记忆。
年幼时候的两小无猜,因病不得不经历的生死别离,年少时候的彼此对峙,以及终于坦白一切后的原谅……此时此刻,彼此即将成为仇敌的宿命感伤。
一曲尽了,王眉站在原地,全身都被一股哀伤笼罩,这股哀伤还在不断的加重变强,隐隐的,竟然有化作戾气的趋势。,
“要战,便战吧。”最终,
王眉终是松开了紧咬的下唇,手中昆吾斜指,身体已经浮空。她心头一动,身后的钟磬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奏起了从未有过的悲伤音调,然而这音调一出,萧博远的眼中便是一涩。
他手中柯亭笛一闪而没,反而出现一柄长长的细剑,正是当年幼时,王眉母亲送与他的第一把武器。长剑起舞的一刻,王眉的歌声和萧博远的唱和同时响起: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注1)
青色细剑与紫色昆吾在空中不断交击,发出铿锵的响声,王眉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仿佛在追悼某个人,又似乎在追悼某段情。
从五年前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陷入回忆和悲伤之中,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从未有过的绞痛,然而,她却不能停,也不愿意停,因为,一旦停下,阿远与她,便再无情谊可言。
然而曲终有尽,人终有散,《葛生》的曲子终究不是无穷尽的。最后一字音落,王眉竟然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剑斩断了阿母送出的细剑。
断剑掉落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犹如同一时间远去的人,杳然无踪。
“阿远,你再不会回头了吧?”
王眉落地以剑撑着身子,轻声地问,她的眼睛里映出远处萧博远抱着慧皎远走的挺拔身影。年少时候的痴恋、恩怨、信赖伴着萧博远一步一步远走,终落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