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蓦的垂眸下来,借着隐隐灯火将榻上女子打量一眼,随即心底一横,顿时手忙脚乱的搬着榻上的女子藏入了破旧的衣柜里,随即再用破旧的毯子将其全数掩好。
待得一切完毕,她已是满身冷汗,甚至还不及整理好乱糟糟得床榻,便已然有人敲响了门外的院门。
她眉头大皱,神情惊然,待得强行深呼吸几口后,才打着油纸伞出去开门。
院门外,一片火把萦绕,那些精卫手中的火把将周遭照得通明,也极是难得的为这暴雨之夜增了半许摇曳的暖意。
那立在最前的兵卫,依旧如与她邻居说的那般开口,说是要搜寻院落。其态度倒是略显平和,并无锋芒,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吓得四肢发软。
她紧张的点了点头,不敢多言。
兵卫们见她紧张发抖,也以为是她被这精卫的阵状吓住,倒也不曾太过上心。
仅是片刻,精卫们便全数入院,开始大肆搜寻,只是脚步声却放得稍稍轻缓,甚至还朝自家老母也略微有理的打了声招呼。
徐桂春满心担忧,跟着几名兵卫入了自己的屋子。
自家屋子本是破败,加之雨水滴入,地上仍是湿润片片。又或许是见得有孩童在场,兵卫们动作也未太过凌厉,反倒是略微放轻,只是,待得那些兵卫正要去打开她那只破旧的柜子时,她瞳孔一缩,心口一紧,整个人僵在当场,犹如窒息一般。
她心脏陡跳得厉害,似要全数跳出嗓子眼一般,奈何即便如此,她却无勇气去打断那些兵卫的动作,整个人,也仅得僵立在原地,大肆在心底祈求老天保佑。
则是片刻,那些兵卫终归还是极为干脆的打开了柜门,而柜门里,乱糟糟的毯子堆积在柜子内,他们面上并无异色,仅是要机械随意的去伸手揭那毯子,却也正这时,院外突然有人呼喝,紧然阴沉,“院外有异,追。”
这话吼得极为大盛,仓促焦急。
瞬时,兵卫们靠近毯子的手顿时一僵,整个人也蓦的转身,随即几人纷纷迅速蹿出屋子,眨眼便消失在了院门外。
徐桂春顿时脱力,整个人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老妇也从主屋摸黑过来,紧张的扶起徐桂春,焦急担忧道:“桂春,你这是怎么了?”
徐桂春深呼吸了几口,强行镇定,“娘,快些去将院门合好。”
这话一落,自行强行的挣扎着站起身来。
老妇不敢耽搁,急忙出屋合了院门,待得老妇返回自己的屋子,徐桂春才急忙将柜中得毯子揭开,将瘫软成团的昏迷女子扶着上榻。
这女子双目紧闭,但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也发烫至极,若是再不救治,定当没命。
她来不及多想,再度急忙开始为她擦拭酒水降温,老妇垂眸扫了一眼女子容貌,低声道:“这女娃生得倒是好看,比咱楚京的流羽姑娘还好看。当时我在街上见流羽姑娘乘车出行,只觉那流羽姑娘便是好看至极了,不料这女娃,竟是比流羽姑娘还好看。但就不知,这女娃是哪家的闺女了,竟是如此遭罪。”
“娘,我看这姑娘满身不凡,说不准方才那些兵卫便是搜她而来。我们救人也是行善事,便是再怎样,那么多兵卫为难一个姑娘家终是说不过去了。你且莫要与街坊提及这位姑娘,莫要将这姑娘之事传出去了。”
“放心,为娘不是长舌之人。这女娃我瞧着也喜欢,就不知这女娃究竟是好是坏了,唉。”
老妇心底也疑虑重重,举棋不定,若说不担忧这榻上女子的身份与善恶,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此番救都救了,总不能如阿猫阿狗一般再丢出去,好歹也是一条命,倘若当真丢出去的话,这女娃定也是死路一条。
心底终归还是有方柔软,老妇叹息几声,不再言话。
灯火摇曳,光影重重而动。
待得不久,老头儿与庞大夫冒着雨回来了。
眼见榻上女子高烧严重,庞大夫啧啧两声,不敢耽搁,当即开始施针喂药。待得忙活儿完毕,时辰竟已过去许久,天色都已略微明亮。
庞大夫伸了伸僵然酸涩的身子骨,随即又再度把了把女子的脉,终是松了口气,“缓过来了。”
徐桂春一家急忙道谢。
老头儿举着伞,开始送庞大夫出门。
天色微明,瓢泼了一夜的大雨,此际终于稍稍小了一些。
庞大夫拖着酸涩的身子往前行,待出得院门后,他稍稍顿住,目光朝老头儿落来,“方才一直忙活儿,倒是没空问你。此际我倒是要好生问问,徐老头儿,你家那远房亲戚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她那身上的伤口,可是剑伤呢。”
老头儿被这话问住,噎了片刻,随即便道:“那娃子入城投靠我时,在城外遇了山匪,遭了剑伤。唉,也是可怜的娃子,太遭罪了。”
庞大夫了然的点点头,“我瞧那姑娘长得倒是好看,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了,我家那兔崽子刚过二十,倒也不曾讨得媳妇儿。你也知晓,我就那么一个兔崽子,心底也焦急,待得你那亲戚好了,你且安排安排让我那儿子与你那亲戚见见面,若是事儿成了,聘礼啥的少不了你家的。”
这话一落,竟还掏了最初徐老头儿给他的玉镯朝徐老头儿递来,“这东西你也先收着,这次的诊金我也不收了。”
徐老头惊了一下,极为不自然的道:“庞大夫,这许是不妥……”
“这有啥不妥的。又不是硬要让两个孩子处在一起,不过是让他们见见面,试试便成。若是互相当真看对眼了,到时候嫁娶了,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说着,便将玉镯执意塞在了徐老头手里,“这东西你收着,我走了。若你那亲戚身子骨还有何不妥,尽管找我就是。”
嗓音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背着药箱离去。
徐老头儿静立在原地,面露无奈,心底也增了半许鄙夷。
待回得徐桂春的屋子,他将玉镯交上。
徐桂春怔了一下,“庞大夫竟如此好心,未收诊金?”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老东西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怎会不收诊金!此番退回这银子,是因那老头儿看重了你榻上那女娃子,欲要给他儿子招媳妇儿。”
说着,咬牙切齿的道:“当初我想将你说给他那儿子,那老东西机会都不给,而今瞧那榻上的女娃子生得好看,就打起了主意!也不想想这女娃子生得如此好看,最初的衣着也极是不凡,岂是他家头那败家子配得上的,呸。”
徐老头儿唾弃不已,心底着实还记着以前的旧账。
倘若以前那庞大夫能松口,将他家的闺女引荐给他儿子见见,若是事成了,便也就没有后来之事了,自家这闺女,也不会嫁入高门为妾,甚至还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受尽了街坊的鄙夷白眼。
“那些事已成过去了,爹爹还在耿耿于怀?”
徐桂春无奈的叹息一声。
徐老头儿这才回神,目光朝自家闺女一扫:“不是耿耿于怀,而是最初那庞大夫若能松口,你许是就没有后面之事了。”
徐桂春自嘲一笑,转眸扫了扫那拥着被褥蜷缩在榻上的小小身影,幽远怅惘的道:“爹爹,这都是女儿的命,怪不得谁。只是,庞大夫儿子却是非好儿郎,女儿也听说过他沾花惹草之性,望爹爹守好口风,莫要给那庞大夫儿子接触榻上那姑娘的机会。”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小子本是不配,而今我也没将他瞧上眼。”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转身便出门离开。
徐桂春抬眼望了一眼屋外天色,只见雨水已小,但却冷风拂动,满目之中,一片水珠湿润,着实是清冷荒败之景。
她眉头微微一蹙,合了屋门,自己则上了自家儿子的小榻,目光微微一垂,凝向了自己那难得睡得香的儿子,荒凉怅惘的瞳孔,突然开始温和开来。
周遭气氛,彻底的松缓安然开来,无声无息之中,静谧平和。
而比起农家小院的闲散幽远,那磅礴宏伟的行宫主殿外,数十名精兵整齐的跪在小雨里,浑身早已湿透,然而在场之人皆毅然刚毅的跪着,犹如一座座被雨水打湿了的高山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