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凤瑶后话一噎,目光也故作自然的从他面上挪开。
“不过什么?”颜墨白嗓音温和,低低而问。
凤瑶默了片刻,继续道:“本宫最初之言,摄政王你,还未回答。”
他神色微动,心底了然,随即也开始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落于前方那不远处的屋门上,“微臣最初,的确意在大旭,但后来大旭覆灭,微臣,便再无动大旭之意。便是如今,也无动它此意,长公主这下,该是心安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话锋一转,“此地便是校场了,长公主身子骨若是稍稍缓和,若不介意,可要与微臣一道出去看看大周的精卫?”
凤瑶眼角微挑,心思缕缕,待沉默半晌,才低低应声。
颜墨白轻笑一声,不再耽搁,仅是自然而然的伸手过来将凤瑶扶起,随即缓缓往前。
凤瑶并未拒绝,仅是待与他行至屋门时,待得他伸手推开门后,一时,冷风迎面而来,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而待回神时,便见前方那偌大的大坝上,精兵密集成列,正呼喝而起,大肆练兵。
“来。”
颜墨白平缓出声,牵着她缓缓出门。
凤瑶眉头微皱,下意识睁开他的手,他足下稍稍一滞,回头扫她一眼,仅是温润而笑,也未多言。
待领着凤瑶走上前方不远那道高台,他目光朝凤瑶落来,“微臣还忘了说,今日领长公主来此,不止是为了看大周精兵士气,还未对长公主送一份儿礼。”
“何礼?”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问。
他突然卖了关子,淡笑不言,仅是转眸朝高台下方那衣着铠甲的壮汉扫去,“开始吧。”
那壮汉神色一凛,恭敬点头,大呼阅,兵。
瞬时,那些全然分成几团的精卫瞬时汇拢,纷纷朝校场高台奔来,甚至大坝四方之中,竟也突然从各处之门涌来不少精兵汇入。
那些精兵,皆动作迅速,无任何拖泥带水之意,士气十足,地上的尘土,也高扬而起,肆意腾跃,场面惊人。
仅是片刻,偌大的大坝上,精兵整齐而立,待得有人高喝一声后,精兵们纷纷举着长矛,整齐划一练兵。
这些兵卫们的动作多样,极为灵活,甚至长矛一遍遍在地面滑动,铿锵之声惊悚,地面上也骤然出现道道深深的划痕。
这些警卫们的动作,浑然与寻常练兵有异,甚至仔细一看,还觉这些精卫们能腾空而跃,手法狠烈,显然,是这些精兵,个个皆有内力,有轻功。
凤瑶暗惊。
寻常练兵,不过是练练阵法,练练拳脚动作罢了,是以一旦交战,也不过是用并未的人数去堆积罢了,并无真正的巧取之法,但颜墨白的这些精卫,不止是拳脚厉害,阵法厉害,连内力与轻功都是独树一帜,气势如虹。
不得不说,这些精卫,无疑该是称得上是奇兵了。
“长公主该是知晓,练兵练兵,拳脚动作与排兵布阵,倒并非难教,最难练的,则是内力与轻功。微臣此番练兵,不过几日功夫,这些人能领悟内力与轻功要领,倒也厉害。就不知待得行军之日,一旦放出去,长公主你猜,这些精卫,一人可敌几人?”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陡变。
如此精卫的阵势,竟是仅练兵几日的效果?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竟能将精卫练成这样,无疑神速。想必这几日,这些兵卫无疑是日夜不息,加紧而练,在如此高强度的压迫与练就下,许是才能稍稍达得这般效果。
“这些精卫,一旦放出,一人敌五人该是不成问题。”
她默了片刻,并未委婉,仅是唇瓣一启,如实而道。
颜墨白温润一笑,“那长公主如今说说,微臣以五万兵力去攻大盛的十万大军,可够?”
凤瑶心底一沉,当即而道:“摄政王的精卫虽是厉害,但凡事还是莫要太过自信为好。你这些兵卫想来该是日夜不息的训练,无论是体力与精力都该达到极致,没准儿倒是真正开战,这些精卫,早已疲于应付,到时候别说一人敌五人,便是一人敌一人的力气都无!是以,凡事皆不可操之过急,便是要练兵,自也该让兵力好生整顿休息。”
“大战在即,国之精卫,岂能休息。为保攻下大盛,微臣,自然有法子让他们不眠不休的练兵与征战。”
他嗓音平和无波,从容淡定,整个人淡然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一时,凤瑶竟从他身上看出了几许冷冽如魔之气。
她神色顿时一变,心生震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过是在他们的膳食中,添了些药罢了。如此,才可确保他们,个个生猛如虎,不拖后腿。”
添药?
凤瑶陡然一惊,“颜墨白!你疯了吗?凡是强行提神提心之药,大多上瘾,你是想抽干他们的血肉,待得他们攻下大盛后,身子便灯枯耗竭,一命呜呼吗?攻打大盛之事虽是重要,但用万千人性命去堆积,便是你胜了,自也是满手亡魂,血腥狰狞,你良心可过得去?”
许是太过震撼惊愕,是以一时之间脱口太急,言语也并未多加考量,仅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然而待这话一出,颜墨白却突然不说话了,整个人淡然而立,满目平寂无波的朝高台下的精卫们望着,似是入神一般,又似在失神一般。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绪越发的层层起伏。
与这人接触这么久了,看过他的圆滑,看过他的嬉笑,甚至也看过他的颓丧与脆弱,但却从不曾见过,这人如此毫无收敛的在她面前这般淡定自若的大谈生杀予夺。
他这等模样,无疑令人心生惊恐,甚至骇人入骨髓。
又该是要何等程度的冷血,才可铸就这等在谈及生杀之际,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淡定之性。
“几万人性命,在你眼中,可是一文不值?颜墨白,你如今乃大周帝王,这些人,皆是你大周子民,你便是极想拿下大盛,自也该巧取而夺,而不是对这些精卫,强取豪夺,大肆消耗他们性命。”
眼见颜墨白半晌不言,凤瑶紧着嗓子,再度出声。
待得这话一出,颜墨白终于再度转眸朝她落来,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从容淡定,甚至连带那张俊美的面容,也懒散随意,却也依旧是,温润风华。
“看来长公主还是不懂战场上的残酷。只要决定出兵,历来便是不要命的冲锋陷阵,绝非松弛有度,懒散成沙。这几万人皆乃微臣培植,微臣比长公主更心疼。只不过,战场本是如此,你若不拼命,便要被杀,与其都是一死,还不如,拼力而搏,杀尽敌过。如此,只要拿下了大盛,这些人便是亡了,微臣,也会对他们,加官进爵,绝不会亏待他们家人。”
他嗓音平缓无波,却也是执拗坚持。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越发起伏,他微微一笑,先凤瑶一步继续道:“再者,服药虽有弊端,但也有轻重之分,不过是让他们持续服药最多半月罢了,他们个个身强力壮,还不至于被药榨干而亡。是以,长公主此番,无疑是多虑,也再一次,将微臣想得太恶。”
嗓音一落,落在凤瑶面上的笑容更甚。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一滞,所有的后话也全然噎在了喉咙,说不出来了。
高台下,精兵们依旧大肆而练,阵状宏伟壮阔,狰狞而又大气。
凤瑶则已无心思观看,仅是垂眸下来,心思起起伏伏,平息不得。
许久,待得精卫们彻底练完,颜墨白才对精卫们宽慰几句,随即便令精卫们全数散开。
待得一切完毕,风声微微里,他突然幽远而道:“长公主不必觉得心有压力,你早已多次误会过微臣,此番再如此言道,微臣,也是习惯了。”
说着,待得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时,他已是将目光从凤瑶面色挪开,继续道:“微臣还有礼物要送长公主。望长公主,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这回则是不拉凤瑶了,仅是稍稍转身,兀自往前。
凤瑶抬眸,深邃的目光朝他脊背凝望,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缓步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