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颜墨白啊颜墨白……
或许那厮最初不护国,不救国,只因心有所恨,是以心中并无家国要事,仅有灭顶仇恨,但后来的后来呢,自打遇见她姑苏凤瑶,颜墨白那般心狠手辣之人,终还是留得人性,所有森冷绝情的算计,便开始全盘打乱。
是以,遇上颜墨白,她姑苏凤瑶无疑是有幸;但遇上她姑苏凤瑶,于颜墨白而言,又是幸,还是不幸?
若不曾遇见她,他该是早已主宰大旭,又或是早已复仇,而非,一路与她磕磕盼盼,甚至几番都差点为了她而丧命。便是到了今夜,那厮也仍还要冒险将她送出大英国都,势必要差人将她送回大旭,都这般紧急的事态下,他还要分出心来为她谋划与铺好后路,是以,她姑苏凤瑶于他而言,可是祸?
越想,心神便越发飘远,待得半晌后,才稍稍回神过来,不再耽搁,开始换衣。
待得一切完毕,她率先入榻而躺,被褥紧裹,只是纵然今夜惊急交加,劳累重重,但却极为难得的毫无睡意。
帐内,一灯如豆,摇摇晃晃,灯火极是暗淡昏黄,似是随时都要熄灭。帐外,则是沉寂一片,无声无息,仿如静止。
凤瑶双目而睁,静静的凝着上方的帐顶,兀自沉默。也不知为何,大抵又是分别之夜,是以,那些与颜墨白的所有前程往事,便再度抑制不住的在心底与脑中浮现,起起伏伏,压制不得。
许久许久,久得凤瑶浑身都躺得僵硬之际,突然,不远处顿时有脚步声缓缓而来,那平缓自若的脚步声在这沉寂的夜里略微显得突兀明显,瞬时之间,全然扰了周遭沉寂。
凤瑶蓦地回神,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帐门望去,则是片刻,便见不远处的帐门被缓缓掀开,随即,一道道夜风自那掀开的帐门缝隙钻了进来,差点拂灭帐内那盏小油灯,而那满身气场修条的颜墨白,则已是缓缓顺着帐门踏步进来。
他步伐依旧缓慢,步子却比方才还要放得轻,只是眼见凤瑶双目而睁,并未睡着之际,他神色稍稍滞了半许,清俊的面上也略微漫出了几许怔愣,随即加快了步伐,径直朝床榻而来。
“怎还未睡?”
待站定在榻旁,他极是平缓温和的问,嗓音略微醇厚,也透着几分惹人的磁性。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抬眼静静的凝他,只见,他的墨发略微被外面的雾气沾湿,那张清俊瘦削的面容,也越发的有些苍白。
她眉头稍稍一蹙,挪身朝床榻内侧靠了靠,正要言话,他则朝她勾唇而笑,那双漆黑的眼里顿时积满宽慰与温柔,随即并未耽搁,当即抬手解了外袍,挪着身子缓缓入了被窝。
他身子的确极冷极冷,寒凉一片,入得被窝的刹那,似将整个被窝都笼罩了一层冰寒之意。
“日后夜出,自该多穿一些。你身子并非硬朗,自也要注意莫要受寒。”凤瑶心底稍稍一沉,略是叹息的道。
他则侧躺着望她,极是顺从的朝她点头,随即薄唇一启,再度问:“这么晚了,你怎还未睡?”
“心有烦乱,是以便睡不着。”
“心有何烦乱?”
他下意识的问。
凤瑶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缓缓摇头,仅道:“不过都是些陈年的杂乱之事罢了,突然想起,便有些睡不着。”她这话说得极是应付,说完,便话锋一转,继续道:“你与将领们聊得如何了?”
“这几日发生之事,差不多是聊完了。且此番所挖的地道,许是四日之后便可通至大英皇宫。”
是吗?
凤瑶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如此也好,四日光景,倒也不算长。只是,粮草可还支撑得到四日?”
“粮草至少还可支撑十日。大周精卫皆是训练有素,极擅吃苦,这几日能打猎则打猎,能食野菜便食野菜,是以粮草并未动得多少,再撑个十日毫无问题。”说着,身子便稍稍朝凤瑶挪近,待胸膛贴上凤瑶后,他稍稍抬手,极是缓慢郑重的将凤瑶搂入怀里,缓道:“凤瑶此番一直不睡,除了在想前尘旧事之外,是否也有心在等我?”
凤瑶神色微动,并不言话。
他语气越发温和,“你回大旭之事,我已然安排好,明日一早便会有精卫送你出发。凤瑶且放心,今日一别,最多半月,你我便可再见。”
是吗?
这话入得耳里,无疑是空荡大悬,毫无任何可信至意。
如今大周与大英相争,事态如何,她自是全然知晓,是以,也正是因为太过了解,心中了然通明,才无法被颜墨白这话宽慰住,更也无法真正心安。
只是她若不依他言的离开,这厮还得分心来顾及她,于他而言,便也更非好事。
思绪至此,心境便也越发嘈杂厚重。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在他怀里缓缓点头,“你说话向来不会食言,是以你这话,我便信了。倘若半月之后,不见你来大旭京都,如此食言之举,我日后自不会原谅于你。”
他稍稍将她环紧,“约的是半月之期,我便一定在半月之内归得大旭京都。说来,离开大旭这么久,倒是略微想念朝中同僚,也甚是想念当初在摄政王府那安然享乐的日子呐。”
“既是想念,无论如何,你都得好生活着。大旭摄政王之头衔,我与幼帝仍为你留着,倘若你半月之后不来,那大旭摄政王之位,我便给旁人了。”
“凤瑶岂能如此狠心?”
“你此番强行将我送走,便也狠心。我为让你心安,便如你所愿离开,但你若无法如我所愿的归来,那时我要做何,你自然也无资格插手。”
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凤瑶便低低出声。
说完,指尖微动,再度裹上了他那双极为凉寒的手,稍稍摩擦,以图将他的手暖和。
他一时之间并未言话,兀自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待得片刻后,他才垂头下来,下颚微微的低在凤瑶额头,突然沉了嗓音,极为认真的道:“答应过你之事,我颜墨白绝无食言,你放心。我历来是不认命之人,此番都已逆天意活了这么多年,日后,自然也可逆了命运,安然归来,留你身边,享这太平天下。”
这话入耳,凤瑶心底蓦地增了几分莫名的酸涩与揪痛,则又是片刻后,才强行压下,思绪沸腾嘈杂,倒也全然不愿就此多言,仅是沉默半晌,便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道:“大英国都戒备森严,你此番是如何入得大英国都的?你手中那穆元帅令牌,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