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凤瑶稍稍敛神一番,再度道:“颜墨白为了本宫而对卫王动手,虽是说得过去,但他又为何仅烧卫王的府邸,而不要卫王性命?”
东临苍缓道:“卫王满院姬妾,那些可是卫王的命呐,如今满院姬妾大多被焚,其中不乏卫王最是喜爱的宠妃侍妾,甚至还有一点,卫王府内,藏着不少奇珍异宝,且还有不少珍惜蛊虫与药材,甚至,还有两枚号称可起死回生的灵丹。昨日猎场之上,卫王说谁人夺得狩猎头筹,谁便得他卫王府宝物,那宝物,自然是指那两枚灵丹无疑。是以,此番卫王府火烧,卫王无疑损失惨重,是以才会怒气上涌的要找在下拼命。再者,昨夜颜墨白离开迅速,在下虽并未遣人去跟踪守护,但城门守卫之中,自然也是有在下的眼线,且今早天还未亮,便有人前来通报,说是昨夜,卫王亲自驾车送颜墨白出了城。”
“你之意是,颜墨白未要卫王性命,是因要借助卫王之力而出城?”凤瑶略是干脆的出声。
却是这话一出,东临苍再度摇了摇头,“非也。在下仍还是以为,那小子火烧卫王府,是勾起卫王的猜忌,而在下方才也不过是顺势帮了颜墨白一把,顺利将卫王的猜忌,引到了太上皇身上。再者,那小子不杀卫王,自然也非是要真正借卫王之手而出城,而是,要让卫王送他这大周帝王出城之事扬入太上皇耳里,从而,惹太上皇对卫王震怒。那小子啊,的确是有心要那小子的性命的,只不过,是要让那小子从欣喜的云端一瞬间跌入地狱,是要让卫王彻底的一败涂地,绝望哀嚎。如此之罚,无疑是要敲碎卫王满身的希冀与志气,也自然比干脆要他性命要狠烈得多。”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嘈杂起伏,一时之间,所有情绪都在开始涌动,复杂烦乱,着实有些无心多言。
待得二人静默片刻,东临苍继续道:“颜墨白那小子,着实精明。如此连环算计之下,卫王今日便是不死,但也得残了。而在下也正是因为猜测颜墨白与卫王府失火之事有关,是以,才往深处猜测,认为颜墨白已这般出手,想来,便已是将卫王当做弃子了。既是弃子,便已无用处,卫王生死如何,自然,也影响不得颜墨白分毫。长公主你,也不必再担忧什么。”
凤瑶淡然点头,神色幽远,心境仍是不平。
突然,她倒是略是有些迷茫了,也对以后的未知之事极为忧心,甚至,她本是下定决心要好生留在国都来帮颜墨白,但如今,这般坚定的决心,竟是突然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摇晃了。颜墨白那厮虽是腹黑深沉,算计了得,但火烧卫王府之事,以及他入城之事,终究是极其危险,但却为了她姑苏凤瑶,那厮竟如此犯险,甚至还要大肆为她报仇出气,就论这点,也不得不说,她今日着实是影响他了,也连累到他了。
倘若日后她姑苏凤瑶再有不善之事发生,如此,可会再惹颜墨白心性大动,从而又要为了她不顾一切的行报仇之事?
越想,心境变也越发凌乱。
大抵是瞧出了她脸色不对,东临苍眉头微蹙,再度道:“长公主,你怎么了?”
他嗓音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关心,这话刚刚入耳,凤瑶便已恰到好处的回神过来。
她也无心与东临苍多言什么,仅是抬眸朝他扫了一眼,随即便道:“没事,不过是将你方才之言,多思量了一遍罢了。”说着,兴致缺缺,话锋一转,“此际倒是有些累了,本宫,便先回院去休息了。”
嗓音一落,不待东临苍反应,便开始缓缓起身。
东临苍顺势站起,当即关切的道:“在下送你。”
“不必了。”不待东临苍尾音全数落下,凤瑶便低沉出声,说着,嗓音一挑,“本宫这里,东临公子无需顾及。东临公子还是多想想如何对付太上皇吧。毕竟,本宫也是以为,太上皇近些日子似是眼线大开,各种消息皆全然掌控,如今百里堇年与卫王皆朝夕不保,就不知那太上皇下一步,要如何做了。”
“太上皇那里,在下自不会懈怠。只是,在下还有个不请之求,望长公主应允。”
凤瑶下意识驻足,低沉问:“何事?”
东临苍叹息一声,“这不昨夜颜墨白那小子不曾留下来与在下的娘亲用膳吗?在下娘亲极是心酸无奈,抑郁不喜,深觉是她未能护好她姐姐的遗孤,是以处处自责,心结难解。在下昨夜也劝了,着实无法让她释然开来,便想着长公主何时有空,顺便去在下娘亲的院内坐坐。毕竟,你如今乃颜墨白最是在意之人,你若对在下娘亲说些什么,在下的娘亲,自然会更信一些。”
凤瑶面色幽远,待得他这话落下,便足下微动,一言不发的再度往前。
东临苍猝不及防怔了一下,目光紧凝在凤瑶脊背,眼见凤瑶径直往前,仍不言话,他眉头也稍稍一皱,面露无奈,随即薄唇一启,正要再度出声,不料后话未出,凤瑶已突然头也不回的出声道:“本宫知晓了。”
淡漠幽远的几字,突然钻入耳里,却顿时冲散了满心的揪起与无奈。
东临苍瞳光稍稍滞了半许,到嘴的话也瞬时噎住,随即极为释然的勾唇而笑,如释重负的道:“长公主,多谢了。”
这话一出,凤瑶再无应声,仅是兀自打开了屋门,踏步出去。
大抵是肩膀伤势狰狞,再加之不曾真正休息好,是以,浑身倒是极为乏累,连带脑袋都微微发晕。
待出得屋门,凤瑶极为难得的招来立在门外不远的婢子将她扶住,随即继续往前。
一路过来,路上的所有侍奴与侍卫甚至卫王领来的那些兵卫都全数消散,道路也畅通不少,凤瑶一路不言,满目幽远,待得终于靠近自己院子的院门,则见那院门旁,正立着一抹修条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