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深了,所有的言行举止皆非最初那般拘谨局促,反倒是处处都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老成与厚重,她对他的印象啊,也随着他今夜的表现再度变化,却是最终,此时此际,她终于是在他面上找出了几丝最初相见的局促之感,才也蓦然发觉,这短短几日内,这琴师葬月的性情,也是各种而变,纵是将一身的老成与清寂变现得毫无破绽,但如今这几丝局促,终还是将他彻底打回了原形。
若说百里堇年东临苍这些人老成,那是发自骨子里的老成,但这葬月老成,则是被逼无奈的要去伪装而来的老成。
“葬月若是与长公主一道走,许是,许是容易拖累长公主。”正待凤瑶思量之际,这时,葬月敛神一番,低沉叹息的道了话。
他瞳色略微起伏,一道极为难得的不安之色仍在他眼瞳中流转。
凤瑶这才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幽远无波的道:“这话倒是无从说起。若说连累这话,自也是本宫会连累你。你该是知晓,一旦被人发觉你与本宫一道而行,你定无活头,是以,是走是留,你自行决定,本宫并不逼你,只是,望你快些决定,本宫不宜在此地久留。”
葬月面色越显复杂,落在凤瑶面上的瞳色也越发的显得深邃,待得将凤瑶凝了片刻,他突然垂眸下来,压着嗓子低哑道:“葬月,愿追随长公主离开此地。”说着,犹豫片刻,嗓音越发一低,继续道:“不瞒长公主,今夜葬月搭救长公主,其一是为了报长公主的接手之恩,其二,葬月也是算计了长公主的,只因,葬月深觉,留在宫中并无活头,是以,葬月本是有心追随长公主,归顺大周,是以当时在湖边得了机会,便越发坚定了这个决定,望长公主,见谅。”
他这话说得极为认真,只是即便他不说,凤瑶心头自然也能将他的心思猜道一些。
毕竟啊,就凭今夜葬月与月悠所说的一些话,便也知葬月的心思与月悠对立,是以,他今夜营救她之举,自然也或多或少掺杂了几分算计,只不过……、
思绪至此,凤瑶漫不经心的道:“如此说来,你今日在湖畔因双手难以抚琴而情绪低落,这话也是骗本宫的了?”
他缓缓摇头,深眼将她凝着,认真回道:“不是。今夜对琴而坐,葬月心情着实颓丧低落,去湖边散心也是因为这个,并未隐瞒长公主之处。葬月仅是今夜在湖畔遇见了长公主,自那时起,才开始坚定要救长公主之意,更也坚定要追随长公主之意,如是而已。”
说着,眉头一皱,缓道:“葬月如今不怕死,但却不愿死在皇上手里。倘若葬月在奔逃之中不幸而亡,葬月并无后悔,待若坐以待毙而亡,束手就擒的被皇上差人处死,葬月,会死得不情愿,不甘心。”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思绪翻涌,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待得兀自将葬月之言思量一番后,她终是强行将起伏的心绪压下,不再就此多言,仅是抬眸再度迎上他的眼,略是厚重的道:“也罢,既是葬月公子决定追随,倘若能渡过此劫,本宫允过你的,日后都会为你达成。”
“谢,长公主。”他缓缓垂眸下来,稍稍弯身,突然极为郑重的朝凤瑶道谢。
凤瑶再度扫他一眼,也未言话,仅是抬手拢了拢衣袍,足下微动,开始朝不远处屋门行去。
两人一道往前,出得屋门后,便开始朝一侧的小道行去。
葬月落后凤瑶半步的跟着,低声问:“长公主,我们此际可是要出宫去?倘若要出宫,许是不是这时候,如今宫中处处戒备,宫城城门定也是层层把手,若要出宫,许是不易。”
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凤瑶便低沉出声道:“本宫何时说过要出宫去了。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可知冷宫去路?”
葬月猝不及防一怔,心口微跳,则是片刻后,强行压下心绪,缓道:“冷宫的路,葬月倒是稍稍知晓,只是鲜少去过那里,倒也对那里的路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大概的方向,我是知晓的。”说着,嗓音微微一紧,“长公主是要去冷宫?长公主许是不知,大英的冷宫,亡魂太多,夜夜闹鬼,本为不详之地,长公主金尊贵体,去那地方,许是不适合。”
凤瑶缓道:“正是因不详之地,是以,才鲜少人去。你也莫要担忧了,冷宫而已,里面住着的人,不是绝望便是疯癫,终归是活生生的人,自然也不足为惧。”
葬月眉头微蹙,欲言又止,终是未再多言。
一路往前,两人步伐尽量放得极轻,只是待行过一条小道后,大抵是稍稍走得有些远,凤瑶满身的疲倦便越发加重了一些。她眉头一皱,强行忍耐,因着畏惧心疾之症会突然莫名的继续发作,是以心头一直都是悬吊,难以释然松懈。
周遭之中,重重的御林军脚步声一队接着一队在不远处响起,幸得有浓雾遮掩,凤瑶二人倒也不曾被人发觉。
路途之中,宫灯也暗淡细微,莫名衬得周遭气氛清冷紧蹙,剑拔弩张。凤瑶面色冷冽,足下依旧缓慢,兀自往前,却待与葬月再度行过一条小道后,突然间,头顶之上,竟莫名响起了一道由远及近的扑腾声,这扑腾声在这沉寂的气氛里无疑是显得极为突兀,甚至也乍然惹得周遭不远巡逻着的御林军扯声而讶,“什么声音?”
“许是鸟声。”有御林军回话。
这话刚落,那最初言话的御林军也未言话,周遭御林军的脚步声也停了几下,而后便继续如常而动,逐渐远离。、
凤瑶面色紧烈,袖袍中紧握成拳的手终是稍稍松懈,待得回头朝葬月示意一眼,两人正要继续往前,却不料突然之间,头顶蓦地砸下一只庞然大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