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是疾病入体,再加之忧思东临苍,成日都郁郁寡欢,担惊受怕,如今那东临苍娘亲突然离世,凤瑶并不觉得诧异。而今只是发觉,心有沉重,莫名有些无奈悲凉罢了,只道是天下父母,大多都是极为心疼自己子嗣,只可惜,那东临苍的娘亲此生好命,看似荣华富贵,奢然高贵,但却在临终之际,命运给了她当头棒喝,令她彻底的跌落泥底,抑郁而终。
思绪翻腾,半晌,凤瑶都未动作。
门外的家丁有些等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扯声再问:“夫人,那东临苍老夫人的尸首……”
这话入耳,凤瑶终是全然回神,不待家丁的后话全然道出,便已低沉幽远的出声道:“葬了吧。”
这话一落,缓缓自软椅上起身,踏步出门,却待正要亲自料理东临苍娘亲的后事,不料伏鬼已选好了埋葬的地址,只要她开口一句,便会将东临苍娘亲埋葬。
风来,凉薄四起,天气越发寒凉,便是袄子与大氅加身,竟也难以抵御寒气。
凤瑶即刻对伏鬼回话,而是待得夜里三更之际,才开始朝伏鬼应允。
终究是等了这么久,东临苍不来,她自然无心再等,只能将其娘亲埋葬。说来,纵是与东临苍并无血缘之亲,但如今对东临苍终究是莫名的生得鄙夷与怨气,只道是东临苍若当真精明,若当真孝顺,便不该长留宫中,更不该与颜墨白作对。
且凭他的本事,若是当真要逃出宫闱,谈何容易,那穆元帅家的公子穆风,不是正是他的好兄弟么,且穆家也有眼线埋在宫中,只要东临苍愿意,无需他出手,穆家的人也会护送他出宫才是。
只可惜,人心这东西,就是这么怪异复杂。明明你觉得那人的前途一派明朗,奈何那人啊,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不愿与你为伍。
而东临苍,恰恰就是那种反叛之人。
越想,思绪越发的有些嘈杂。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身旁柳襄突然柔柔的道了话,“此处冷,长公主,我们且回院去吧。”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这才发觉,伏鬼等人已将东临苍娘亲的棺木落入了地下,盖好了泥土,甚至连墓碑都已立上。
她满目复杂,目光朝坟冢扫了一圈,又在那墓碑上凝了两眼,而后才朝柳襄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而行。
这夜,心思繁杂,凤瑶再度失眠。
待得次日一早,颜墨白的信笺终是姗姗迟来,而信上内容,却无一字关于东临苍,更无一字关于东临苍娘亲,他似是全然不知东临苍娘亲之事一般,仅在信上落下了清隽的两行墨字:大英国都之军已断粮,大英太上皇俯首称臣指日可待。
凤瑶极慢极慢的将这两行字读完,心神厚重。
这日,不知是因天气太过凉寒还是其它之故,终究无心出屋走动,而屋内与颜墨白摘的梅花枝,也早已颓败凋谢。
午时之际,柳襄再度来陪,眼见凤瑶浑然未有搭理他之意,便自行坐在一旁抚琴,偶尔见凤瑶目光朝他扫去一眼,他便会咧嘴风情的笑开,那眼中与眉弯全是柔情之意,仿佛凤瑶仅是朝他施舍一眼,便可让其喜笑颜开。
凤瑶知他心思,却未理会,时而也会出声赶他,他便也风情万种的死缠烂打,不愿出去。凤瑶与他交涉几句,便也不再朝他过问,随之任之,待得黄昏之际,便自行开始将屋内所有凋了的梅花枝全数从花瓶中抽出,亲自捧至门外丢弃。
却不料如此之举,竟得柳襄上心,待得晚膳过后,柳襄终是主动从东屋离开了,走得竟是略微有些仓促。待得凤瑶以为这厮回屋休息了,却不料,入夜不久,不远处的屋门再度被人敲响,待得听出柳襄的嗓音后,凤瑶眉头一皱,清冷而道:“何事?”
“自是有要事,长公主可允柳襄进来?”
柳襄却是绕了弯子,仅道了这话。
凤瑶默了片刻,终是清冷无波的应允。
却不料嗓音刚落,柳襄便已略是干脆的推了屋门,瞬时,浓烈的梅花香味夹杂着凛冽的寒风钻入屋来。
凤瑶怔了一下,抬眸一望,竟见柳襄正捧着一大捧梅花枝进来,他面上的笑容,竟也比红粉交织的梅花还要来得艳丽。
“颜墨白能为长公主摘得梅花枝,柳襄也能。长公主且瞧,这些都是新鲜摘下的梅花枝,花朵皆开正繁,每一枝柳襄都是好生挑选过后才摘下的。”他笑盈盈的出了声,说着,便将抱来的梅花枝全然有理有条的插在了屋中的花瓶内。
整个过程,凤瑶未言话,柳襄也不出声。
待得一切完毕,他才站定在圆桌旁的梅花枝旁,柔然认真的朝她问:“长公主可喜欢?”
凤瑶淡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并未如他所愿的回他这话,仅是嗓音微挑,幽远低沉而道:“柳襄,你这是何必。本宫心思,你本是知晓。”
短促的一句话,陡然将柳襄面上的笑容浇灭。他瞳中再度有受伤之色滑过,却又是刹那间,便开始自嘲而笑,“柳襄也早已说过,长公主心思虽不在柳襄身上,但柳襄却愿呆在长公主身边服侍,便是长公主不觉柳襄的好,不愿多看柳襄两眼,但只要待在长公主身边,柳襄便心满意足。”
凤瑶心底越发一沉。
柳襄深眼望她,继续道:“比起颜墨白来,柳襄对长公主的心意,不必他差,虽是颜墨白能为长公主撑起一片天,乃天下风云的霸主之人,柳襄这点虽不及他,但论及为长公主付出,柳襄则不输于他。他能为长公主受伤流血,柳襄也能,甚至,柳襄还能为长公主粉身碎骨。柳襄不求长公主会心仪柳襄,只求,长公主既是知晓柳襄心思,便莫要在柳襄面前说些太过直白的话。毕竟,有些话啊,太过直白,便容易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