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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变得漫长,好像黑夜始终都是如此,漫长到了一种无可复加的境地。渴望黑夜快些过去,也渴望黑夜永远不要过去。
只是,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逃避不了。
天刚亮的时候,零骆站在城墙上,注视着远方,做好了打算,与空桑城共存亡,埋葬在这生活了数年的地方,也是故乡。
说撤退前,零骆比任何人考虑得都多,感情也更为复杂。
他知道撤退不好,有很多无辜的人会因为这样的方式死去,自己和自己所在的军队,也会受到无数人的唾弃。
可是,那样是活着的,有机会报仇!
听城主桥杜说的一番话,他觉得,自己那些想法,简直可笑!
如果逃了一次,就会逃第二次,只要觉得不如敌人,就会一直逃下去……那样,何时才是正视现实的时候?何时才能够有赶赴疆场的时候?何时才能够换来心的安适?
死,并不要紧,人人都是要死的,那些活了千年万年的老怪物,不一样要面对死亡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不能再思考,不能再看到眼中的景象,再没有了熟悉。
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回到边疆,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
说实话,零骆是没有想明白的,到了现在,一样。
等了很久,平静过了,焦急过了……
意料中的大军并未兵临城下,甚至极目远望之时,偶尔穿梭的人影也不见了,只剩下平静的事物,还有空旷。
“发生了什么事?”零骆皱起眉头,脑海中有着不详的预感。
怒云国的军队本就有过试探性的进攻,也是有着进攻的打算的,可是,为什么没有进攻?为什么该来的时候没有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也似乎只有这个解释。
问题没有人回答,因为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人,都觉得此刻的状态不对,想要去了解,却是找不到机会,也不得不继续站在岗位上。
或许这是敌人的诡计,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本就不算完整的防守出现更多漏洞,从而以更小的代价,拿下空桑城。
本就做好和敌人殊死搏斗的打算,哪怕是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又岂能让敌人如愿?
做好自己的事情,等待一个结果。
“我们会死的吧?”
“会啊,你怕吗?”
“肯定怕死啊,你难道不怕吗?”
“嘿嘿,你说老子怕不怕?老子要是怕死,早他娘的死了几十次了!不怕告诉你,关键时候,越是怕死,越是得死!”
“可我还是怕。”
“怕就滚后边去,别到时候拖了老子后腿!”
“我虽然怕死,但还是想站在这里。”
“那你得先死了。”
“要是在后边死,肯定更怕死……”
零骆看向城墙角落里说话的两个士兵,一个年纪比较大,中年模样,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稚气刚消失不久,恍惚还能看到一些痕迹。
就是这样的人,有不怕死的,有明知道自己怕死的,仍旧站在这里的……无论出于何种心态,依旧守着自己的岗位。
只是可惜,都将归于黄土,不复存在。
听到声音的人并不只有自己,而那些听到对话的士兵,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最初时候的平静,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人想要离开,但因为零骆站在这里,不敢离开。
逃兵是可耻的,如果有机会,还是有人愿意当逃兵。可是,真的想逃的话,早就已经逃走了,不会等到现在。
而那些仍旧有逃的思想的人,是因为还未到来的军队与死亡的恐惧,不愿自己的将来就定格在一场战斗之中……然后什么都不剩下。
只是怀揣着各种心情的士兵,等待一个已经想好了的结局,却是等不到意料中的结局。
太阳爬得很快,但对空桑城里的人来说,是很慢的。
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想离开的人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默然等待结局。
有的人看着生活几十年的地方落泪,有的人坐在凳子上,笑着磨着没了锈迹的刀,有的人用着曾经用过的工具,在自家院子里,继续挖着坑……
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时间需要等待,有人哭也有人笑。
除了极少数的东奔西走的人,空桑城多了“空”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座死城。
“报!怒云国退兵了!”
很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安宁,也让一切都不安宁。
怒云国退兵了?有着攻打空桑城的机会,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便能将空桑城归为己有,就这样退兵了?
是没事的时候杨一扬国威,到边境上边演戏一次?
如果第一次的攻城是试探,那现在是什么?这样说起来,第一次的试探,也似乎很没有道理……
城主桥杜出现在城墙之上,凝视远方。
“确实是退兵了。”桥杜轻声道。
有些轻的声音,是因为没有力气说什么了,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表现出内心的翻腾,并不平静。
可是,平静或是不平静,都改变不了事实,一个很荒诞的事实。
“元帅,为什么退兵?”
“对啊元帅,我们为什么要退兵?”
怒云国的行军队伍中,很多将领盯着最前方的元帅,不解。
拨夏摇了摇头,忍了很久的血液吐了出来,在众人的慌乱中,伸出手,将所有的声音压下:“我们……输了!”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目光,都落到元帅拨夏身上。
“有一位强者,让我退兵。”拨夏努力让自己平静,“乌南国动用了最强的力量,也是规则之外的力量。”
“乌南国动用了规则之外的力量,但是,我们不得不遵守这位强者的规则,不得不退兵。”
“他可以毁灭我们,但是没有,只是让我们退兵,应该还是不想彻底打破规则的。”
“如果我们在等一等,应该能够得到撤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