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英适合大喜的最佳日子仅有此月十八,准备的时间过于紧迫,在郭掌门的提议之下,便放弃了这个计划,由得郭掌门把新娘子送将出来,而梦家之人在半途相迎,如此一来,无形之中,自是省下了一半时间。
然而,即使如此,要跟梦家人汇合,最快也得数天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数天之内,一切困难,便得由她们自己解决了。
这是一个不知名字的小城镇,客栈的环境和硬件配套,自然不可以跟那些大城镇大都市的大客栈相比较的,说简陋,那已经算是厚道了。
幸好,当该掌柜的获悉这支队伍是送新娘子出阁喜事之后,颇为高兴,特意让伙计把仓库未曾使用的崭新床单被枕取之出来,给新娘子使用。这特殊的照顾,倒是把杜玉英弄得蛮不好意思的,推让给郭掌门,而郭掌门毕竟是得道高人,性情洒脱,自是不会跟将要出阁的弟子计较那些俗世的什么权威,端那臭不要脸的架子,掠夺弟子作为女人出嫁前最后的权利的。
既然,连掌门大人都不敢接受杜玉英的推让,其他人也就更加不敢了。
事实上,当时近深夜,一众弟子拥抱着忐忑不安的各种心情最终疲倦沉沉睡去之后,郭掌门的房间依然亮着灯火,聚集着包括贺长老和钱长老在内的六名长老,皆是神色凝重的沉默着。
郭掌门终是轻轻一声叹息,目光环视一眼,打破了沉默,缓缓道:“诸位长老,子时将近了......”
众位长老表情益发哀伤悲痛了。
贺长老道:“早前时候,贫道飞鸽传书相询周长老,以最快速度计算,至少也须得两天之后,从可以获悉峨眉山上之消息,所以,这两天,我们......”
郭掌门截口道:“不管事态发展如何,我们却是不可以怠慢了脚程,必须继续赶路。”
钱长老道:“可是......”
郭掌门淡淡道:“冥冥之中,总是有着某种力量在推动着,其结果早已注定,已经不为我们人力所能够改变啦。”
郭掌门的语气虽然依然那么从容淡定,但是,在场之人,每一个,都深深品味到了里面的无奈和悲壮。
沉默。
沉默。
郭掌门和诸位长老硬生生坐等着,时间无声的悄悄的消逝,随着时间之推移,每一个人的心头皆如同压着千钧巨石,随着子时将近,益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子时降临的那一刻,众人心头一沉,不仅感到时间刹那停顿,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沉默,继续沉默。
硬是在无比的煎熬之中度过了一个时辰,郭掌门眼睛一睁,道:“诸位长老,都歇息去罢,明天趁早赶路呢。”
众位长老默然点点头,皆起身默默离去。
待得诸位长老离去之后,郭掌门站于靠西墙窗台前,凝神远眺西面方向,轻轻低喃:“倒是奇了,我启动了天心合一心法,居然联系不上派里遭受危机的感觉,到底是我的心神不够稳定接收不到信息,还是枯树之语夸大其词了,云中龙并没有举派对峨眉实行攻击?”
子时过后,杜玉英也是站于窗前远眺西方夜空,不过,她的心思里面,却并非悬挂着峨嵋派之安危,而是想着她自己的事儿。
或许,值此峨嵋派生死存亡之际,她把“娘家”之地抛诸脑后,去思考个人的事情显得近乎自私。
但是,这却是怪她不得,她只是严谨的尊重着她的位置,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而已,一个连自己的幸福都掌控不来的小女人,那些举派兴亡门弟皆责的大道理离她实在太过于遥远。
这一刻,她所思所想的,皆是隐藏在她心底乃至灵魂最深处的爱人,她很是清楚,除去了这段独无仅有的出阁过程,她再也不能想起那个人,作为人妇,挂念另外一个男人,实在是违背了爱情的忠诚与坚贞,一旦当她踏上婚礼之礼堂,宣誓伊始,她这个人和她的心,便只能够彻底的放在她的丈夫身上,而那个曾经所爱之人,只能够彻底的在心底永恒的埋葬。
但是,或许,有那么一件事儿,杜玉英并没有去认真思考的,那便是,当年,她所爱的人遇难地点是江浙一带的莲花村,也就是东边方向,而此时此刻,她却站在靠西边的窗子遥望西方方向,最为离奇而诡异的是,明明东面墙也有一扇窗子,她却没有在那边观望和思念,而且居然还不带方向失误的不妥感觉,仿佛,对着这个方向,是一件理所当然之事,西面方向,那遥远的地方,有着她深爱的人......
在那遥远的西边方向,数百里之外的峨眉山,安详与恬静的,几乎让人嫉妒恨。
但是,这仅仅是表面现状,实则,入夜时分,几位外堂长老已经行色匆忙的疾步向掌握实权的几位长老紧急禀报了山下源源不绝传递上来的各种骇人消息:周边各出皆出现了大量的黄衫派成员,虽然至今还不能进一步确定他们西进之目的,但是,从种种隐隐约约的轨迹看来,他们正往峨眉山地带缓慢收缩,他们,想干什么?
正所谓,天下人,走天下之路。
峨眉山这一带,虽然在名誉上属于峨嵋派范围,但是,峨嵋派只是民间的一个组织,说白了,充其量,在这一带也仅仅是个地头蛇的角色,并没有获许当代王朝授予的特定政治权力,也就没有遏制或驱赶谁的合法权利,所以,只要人家不跑上峨嵋派捣乱,她们是不能作出任何针对性的动作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渐深,黄衫派之人已经集结于峨嵋山脚下,此时,即便是瞎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黄衫派对付的目标,正是她们峨嵋派!
峨嵋派究竟是中原八大门派之一,虽然数以十年未曾遭遇大战,但是,沉着应战的素质还是有的。
十多名长老聚集于普贤大殿,各系的门下弟子皆腰悬宝剑,列阵于大殿之外的坪地之上,整装待发,居然并无一人脸上露出胆怯之意。
夜风吹拂,白衣如雪,迎风飘舞,一百多名年轻女子,身材婀娜,英姿飒爽,胜却那天宫嫦娥,煞是好看。
远处的松林深处,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呆呆的看着这一道人间美景,仿佛痴了。
良久良久之后,他才轻轻一声叹息,仿佛自言自语道:“梦家,我欠你们的,就还你们一个人情罢......”
然后,他慢慢的走着,向山下走去。
风儿拂过,他身上发出轻轻的刷刷声音,原来,却是一袭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