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就会带着我,去鸡场的角落,选上一只。老板会在鸡爪上拴个塑料牌子,告诉你号码。然后排队宰杀。
巴掌大的地方,鲜活的鸡一刀就被抹了脖子,放完血,丢在角落扑腾完,旁边的女人就会过来捡尸体,往烧开的大锅水里一放,过一会提出来,蹭蹭蹭的毛就拔光了。那水里飘着的,就是这小院里的味道。只不过,那时候,我总是很兴奋的问着,虽然难闻的很,我却总会联想到回家之后饭桌上的一盘儿青椒辣子鸡,所以记忆深刻。
如今再看到角落里空荡荡的鸡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如何你要问,肖喆你准备改吃素?我不想点头。
黑哥从对面的屋子探出头,看我在院子里发愣。
我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过去。
这屋子在西边儿,小院四面都是屋。这西边儿的是独立的一间,看起来……像个仓库。一个架子上,放着各种调料。一桶桶酱油,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香料。旁边一个盆子里,是大大的粗盐粒子。我皱皱眉。
“怎么?觉得我是无良商贩?”
粗粗的声音响起,我才转头。发现,刚才背对着门,弯着腰干活的男人已经直起身,转过来。
四十多岁,肤色比黑哥要白上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皱纹不少。
那人没生气,说话的时候,语气上有些戏谑,然后又对我和黑哥道:“等我下,洗把手。”
黑哥靠门框上,拎出根烟,接着抽。
我看到那人手上沾满了酱油之类的东西,等他出门,才往刚才他干活的地方瞅了一眼。是一个不锈钢的圆桶,很大,里面应该是刚处理完的鸡。想必是在拌料腌制。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从黑哥的嘴上拔出烟,自己深深抽了一口,然后才笑呵呵的对黑哥说:“三哥,你这烟瘾得收收,一天得两包吧。”
黑哥被人抢了烟也不恼,自顾又拿出一根儿点上。吐出一口之后才说:“反正抽不死。”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看我,说:“这小子是新来的?”
黑哥从云雾里,看着我,抽了几口才过来,揽住我肩膀,对那人道:“跟你介绍下,我搭档,老肖。”
那人愣了下,过了会才伸出手,对我道:“幸会幸会。”刚伸出手却发现指间有烟,赶紧换到另一只手,边说:“我眼拙,别见怪。”
老肖……我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貌似我直接跳过了小肖这个过程,从肖喆直接进化到老肖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伸手回握了下,心中倒是谨记黑哥的叮嘱,少说话,当哑巴没关系。所以只是笑着点点头。
“这是老文,也是哥们儿。”黑哥用下巴指指那人,然后松开我肩膀,忽然指着那粗盐对我说:“这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工业粗盐,正儿八经的井盐晒的,可是老文的秘方之一,这文家烧鸡,每天五十只定量,卖完收工。老主顾知道的都提前两三天预约。”
“哎,打住打住。”老文连连摆手,面露难色,“如今也不行了。税重,店免费什么都涨,小丫头说快入不敷出了,所以自作主张弄了些爪子翅子的在卖,我都怕她毁了招牌。”
黑哥笑:“反正你也不是这一条财路。”
老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看看我,又叹口气,半晌才道:“那种钱,越少越好,世道乱了。”
我心说难道……这人也是土夫子么?
却听黑哥忽然又道:“殷庙那边儿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老文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点点头:“闹得挺大。”
黑哥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道:“胡麻子还觉得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要不是那头请来马六儿,这事儿就真闹大了。”黑哥仔细的用脚捻灭烟头,对老文说:“这事儿,你来弄,把它压下去。不管谁来,都得压下去。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老文皱皱眉,一声不吭抽着烟,直到那烟抽完,老文才有反应,头也不抬,点了点道:“行,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这里是咱的地盘儿,龙来了都得盘着,虎来了也得卧着。三天,我只能挡三天。”
黑哥点点头:“够了。你忙吧,我先走了。”说罢,连手都没伸,转身进了小院儿,往柜台屋子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文蹲地上,也不说话,也没有想跟我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在想事儿。没再多言。
到了前面,发现黑哥正把一张卡递给小童。那妹子有点儿茫然,黑哥一笑:“这是你爸的卡,他知道密码,我刚忘给他了,我急着走就不进去了,你给他吧。”
文小童不明所以,刚要问明白,黑哥忽然说:“哎,我听说你找了个男朋友,是当兵的?啥时候结婚?”
文小童脸一红:“还没影儿的事儿呢,三叔你不是急么,先忙吧。”
黑哥嘿嘿一笑,转身要走:“行行行,小丫头长大了知道撵人了,当年谁坐我头上不肯下来?”
“叔。”小童叫住黑哥,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子,“路上吃。”
黑哥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忽然感慨了一句:“有闺女真好,要是我也有闺女,得跟你差不多大了。”说完,不等小童有回应,摆摆手说:“走了!跟你爸说,等空下来,我来找他喝酒。”
“哎。”小童的声音消失在门里头。
我跟着黑哥出了门儿,直到车开了,黑哥都没说话,抽着烟,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哪儿?”
“回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