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态度:不愿杀他,也不愿再与他做朋友的态度。
蔑视失望的态度。
闫儒玉连求一死都不配,那只会脏了吴错的剑。
他浑浑噩噩地在马肚子上踹了一脚,让马奔驰起来,他的脖子上仿佛挂了一座大山,抬不起头来。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吴错就放慢了马速,刻意与他错开距离。
他眼看着一袭青衣变成一个小蓝点,终于消失在视野中。
小蓝点儿一消失,又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小红点的速度很快,几乎瞬间就到了吴错面前。
貂如意。
她一袭大红色罗裙,脸上的胭脂红得像牡丹。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狼,狼垂着舌头大口喘气。脖子上缠着一条小蛇,蛇身是黑的,鳞甲泛着乌溜溜的光,像一条水滑的项链。
她一停下,一只通红的蝎子便窜到了她的肩头,与她的红衣融为一体。蝎子摇头摆尾,似乎长途奔袭使得它筋骨都僵硬了,需要松快一下。
“貂姐姐。”吴错低头拱手,十分恭敬的样子。
一旁的商音自然看出了对方的分量,也赶紧跟着叫姐姐。
貂如意眯起眼睛,斜睨了她一眼。
“你是谁?”
吴错抢着答道;“她是我的……”
“没问你。”貂如意的声音很冷。
吴错只好闭嘴,向商音投去鼓励的目光。
这世上他真怕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姐姐吴大公子,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貂如意。
商音自然也看出眼前的女人是不好相与的,恭恭敬敬道:“我叫商音,我是吴公子的……”
貂如意转向吴错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她。”
“我知道……可……不行……”
“我来。”
貂如意尚未动,吴错已拨马挡在了两个女人中间。
貂如意问道:“你要跟我动手?”
“我不得不动手。”
“你知道那个秘密有多重要。”
“我知道,一旦那个秘密泄露,就是一番腥风血雨。”
“那你还带着一个刚认识的女人?”
“我喜欢她。”
“万雄帮的人抓了你,万雄帮的人又救了你的命……你看不出问题?”
吴错苍白地答了一句:“我知道,可我喜欢她。”
貂如意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红蝎子。
吴错看出了她的心思,赶忙岔开话题道:“貂姐姐今天好漂亮。”
有人夸赞,貂如意眼中便泛起了笑意,“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该请你喝杯酒的。”
说着,貂如意真的从腰间摸出一只酒囊,她自己喝了一口,又将酒囊丢给吴错。
待吴错喝了几大口,她才道:“这是我的喜酒。”
“咳咳咳……”
在吴错的印象中,懂事以来貂如意便每天嚷嚷着嫁人,今天要嫁吴大公子,明天又要嫁他。
这是她的乐趣所在,也使得她周围的男人又爱又怕。
她14岁那年,洞庭湖船老大金勾的儿子,因为听闻貂如意想要嫁给自己,就此宣称除貂如意以外终身不娶。
如今六年过去了,提亲的媒婆把他家的门槛儿都踩破了,他却孑然一身。
在被貂如意祸害的名门子弟里,这位不过是最排不上号儿的,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地为她丧了命。
即便如此,吴错也从未见过她当真一身嫁衣,从未想过她真的会嫁人。
这恐怕是十年来江湖上最大的风波!
吴错按耐不住好奇,问道:“你嫁了谁?”
“一个铁匠。”
答案实在匪夷所思,吴错张大嘴愣了半天。
“铁匠?”
貂如意得意地喝了一口酒,“难道我不能嫁给铁匠?”
“当然可以。”吴错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调整了一下思路,问道:“他是个很出名的铁匠?铸有名剑?”
“实际上,他还算不上真正的铁匠,顶多是个学徒。”
“那他……身怀绝技?”
“除了打铁,好像也没什么绝技。”
“那你喜欢他什么?”
貂如意没回答他,反道:“你还在万熊帮找了个女人呢,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
吴错心中豁然,仰天而笑,“我就说,貂姐姐你最懂我了……可你究竟喜欢那铁匠什么?”
“大概是因为,”貂如意指了指商音,“他对我一点也不比你对这个女人差。”
“那倒真值得托付终身。”
“可不是,我宁愿上赶着,也一定要嫁给他。”
两个月前。
吴大公子的死讯传遍了江南十三郡,赶来吊唁的人把苏杭一带的客栈都住满了,布店里的白粗布更是倾销一空。
吴大公子年轻,尚无子嗣,他唯一的弟弟吴错又在此时销声匿迹,生死未卜。
人们关心吴家这份家业当如何分配,更跃跃欲试,想要爬进吴家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从中捞些好处。
奇的是,吴家既不设灵堂,也不开门迎客,就连往日里与吴家走动最频繁的马场大掌柜也被拒之门外。
富商们派到吴家周围的眼线惊讶地发现,就连偷偷下葬都不曾有过。
有两人仗着功夫深入吴宅,想要一探究竟。
当晚,一人被斩杀。
另一个重伤逃走之人临死前只说了两个字。
“官兵!”
难道他们是被官兵砍死砍伤?吴宅里竟藏着官兵?
消息一出,别说江湖人士,就连知府大人都被惊动了,难不成吴家私自囤兵,要反了不成?
这回,真正的官兵倒出动了不少,知府大人亲临一探究竟,直将吴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嘎吱——”
吴宅紧闭的大门总算开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自门里走了出来。
与吴家相熟的人,无论生意伙伴,还是江湖朋友,无人不识这位姑娘。
貂如意。
谁都知道,她是吴府的常客,吴大公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治得住吴大公子,恐怕就是貂如意了。
不好!
哎呀呀!吴家万贯家财就要落入这女人之手了!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慑于知府大人的官威,人们没敢出声,心里却忍不住咆哮起来。
貂如意淡定道:“知府大人一大早就堵了我家,想来有急事,我就不请你喝茶了。”
披麻戴孝也难掩她眼中的笑意。
那笑可真勾人,就连知府大人都看得痴了几秒钟。
“咳咳……你是何人?吴府何时成了你家?”
“我是吴大公子的夫人,吴府自然就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