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安口吐鲜血,缓缓地倒了下去。
还好聂千翎十分机灵的跑过去,用胳膊接住了淳安帝的身体,才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
一旁的静心大长公主一把抓了小竹的手,抖索着道,“小竹姑娘,请你,请你给陛下看一看,给陛下看一看。”
小竹瞧了一眼我。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便上前两步,抓起了淳安帝的胳膊,将指尖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腕脉搏处。
约莫十几个呼吸过后,她轻轻地放下淳安帝的胳膊,皱眉站在一旁。
聂千翎正在拼命地为淳安帝擦掉脸上的鲜血,见状有些着急的问道,“小竹,我皇兄怎么了。”
“陛下原还是有五天时间的。”小竹有些艰难的道,“接骨木花粉之所以需要两个半月才会发作,乃是因为它需要随着血液在身体来回循环,一点一点的蚕食人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从而无可救药。今天陛下太激动了,人情绪一激动,血液循环会加快,也就间接的导致了——将原本还有五天的时间,给缩短了。”
说起来有些繁复,其实简略的讲来便是,淳安帝没有五天的时间了。
“那……那还有多久……”聂千翎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好说。”小竹蹙了蹙眉头,“快则半天,慢则一日。”
话音才落,一旁的静心大长公主趔趄了两下,跌坐在了一旁。
聂千翎有些失神,他握着沾满鲜血的帕子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片刻后,他看向我,轻声道,“姐,我皇兄就要死了,你就不能等一等再走吗?”
其实我很想质问他,我为什么要等?
但看在那一声“姐”的份上,我沉默良久,终是转身,回到了淳安帝跟前,看着他满面鲜血的样子,沉声道,“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把他抬回乾清宫,换身衣服吧。”
聂千翎似乎很激动,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对我点了点头。
那时,我并未注意到,他眼底除了赤红,还有别的神色。
很快,便有宫女太监抬了软轿,把淳安帝给抬回了乾清宫,并为他梳洗一番,换了一身龙袍。
此时已接近酉时,众人都没吃午饭,饿的半死。
聂千翎很是及时的叫了御膳房送了饭菜过来,众人勉强果了腹,才放下碗筷,便有太监来通知,说是淳安帝醒了。
于是,一众人等又回了乾清宫。
因为人数太多容易惊扰病人,所以我让明月等人都留在了外面,只带了小竹,和聂南浔,聂千翎,以及静心大长公主进了内寝殿。
淳安帝似乎已经清醒了,他躺在龙床之上,睁大着眼睛,瞧着明黄色的床幔,眼睛一眨也不眨。
直到我们掀开珠帘发出了动响,他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缓缓地,缓缓地,落在了我的面孔之上。
“阿淳。”他用嘶哑的声音唤道,“阿淳,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停顿在距离龙床十步之远,沉默的低下了头。
没有看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如果真如小竹所说,聂长安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那么说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但聂长安不知道,他以为我不同意,竟然哽咽了起来,“阿淳,我晓得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回来好吗?”
我眯起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瞧着聂长安。
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眼泪。
无论是初见时,还是成亲时,亦或者登位时,亦或者是死亡时。
聂长安的母亲,已逝的太后娘娘告诉过我,聂长安自五岁懂事后就在未哭泣过。
迄今为止已有三十几年。
而今,我终于有幸见到了他的眼泪——晶莹剔透的,在他的眼眶里,滚动了许久许久,最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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