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你要活得好好的……”
她神色温柔至极地叨念了几遍,见雪狮子的神情已颇为平静,这才扭头向狼目道:“这位大人,烦劳您取一些容易克化的稀粥拌软草料来,我好歹先喂它几口,若是如今还能吃得下,想必就仍然有得救。”狼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我这就去弄!”听他汉话虽说得怪腔怪调,但爱马之心确实至诚,李无瑕当即道谢:“多谢您这些日子的费心,想来若不是您悉心照料到今日,小雪儿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狼目可顾不上跟她客气,早就飞跑了去亲自调了一大锅稠粥拌草料来,又寻了个木勺,小心翼翼地交到李无瑕手中:“前几日它饿到垂危之时我便是这样强灌一些食料给它的,你赶紧也试试吧!”话虽如此说,但李无瑕毕竟是主人,前几日来狼目要奋力掰开马嘴才能喂进些许一点东西,今日只把木盆向地上一放,那雪狮子就自家挣扎着侧过身子将头伸过去一口一口地吃喝起来。
狼目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肯吃东西它就有救了!这下有救了!想来死不了了!”李无瑕嘴角也露出微笑,爱怜地又轻抚了几下马头道:“既然如此,今后我就放心将它交给大人您了,看得出您是真心爱马之人,小雪儿能跟了您这样一位新主,也是它莫大的幸运。”
她说着吸了口气两手在地上一撑,勉力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是那白马雪狮子却好似能听懂人话知道她要离开一般,竟是不顾吃食,一张嘴就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衣袖!
李无瑕挣了两下挣不开,心中也颇觉酸楚,只得又抱了抱马颈哽咽道:“雪儿乖,我……我改日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快放开我,不然我要生气啦!”可是凭她怎么说,马儿就是死死咬着那衣袖绝不松口,两眼中湿漉漉的,又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了下来。
这一人一马难舍难离,巨汉狼目在一旁也看得红了眼圈,略想了想便大声道:“你先不必走了,我这就去求一求皇上,让他准许你再多留一时也罢。”李无瑕闻言顿时颇为感激,连忙道谢:“如此就多谢大人了,其实我剩下的时日无多,这几日便是都住在马厩里也是使得的,望大人据此以告皇帝陛下即可。”
听她这样说,狼目倒也有些为难,看了看马厩那简陋的顶棚和满地的马粪与污泥道:“这……这里又岂是住得人的地方?你当真要如此?”李无瑕点了点头,微笑道:“只要能将小雪儿救活,便是将就些也罢了,况且这几日天气还不甚冷,在干草堆里打发几日也无不可。”狼目纵然性子粗卤些,却也知道她之前乃是堂堂一国公主之尊,况且还是皇帝和皇后唯一嫡出的公主,断然料不到她竟然肯为了一匹马的死活如此委屈自己,因此倒不由得有些动容,慨然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在此等一等,我这就去跟陛下请旨,我看你伤势至今还是不轻,顺便叫太医也到此地来给你诊治诊治。”
狼目离开之后,李无瑕又喂着雪狮子吃了半盆草料,却也不敢一次喂得太饱,只看它精神已经恢复了些,就将食盆推到一边去了。这雪狮子生生熬了这些日,今日终于等到主人现身来见,它欢喜之下简直舍不得就此睡去,依偎在李无瑕身边只是依依不舍地磨蹭着,像是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主人便会就此不见了一般。
为了叫它安心,李无瑕便一直抱着这马儿的脖子坐在地上——能感觉到腿上和腰上的伤口有的或许已经裂开了,在一片钝痛中或许又渗出血来,可是这又如何?现在这位华国护国永宁公主殿下的人生里就只剩下了面前这匹马。
母亲殉国、父亲屈膝事敌,兄嫂一疯一死,江山易主国破家亡,只有这匹马儿还念念不忘她这个旧主,为了要见她一面甚至不惜傻傻地要活生生饿死自己。唉,可是小雪儿是应该活下去的,人间的兴亡成败和它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能再碰到一个新的主人,也许它还会有幸福的可能吧?还可以如往昔一般纵情驰骋在沙场之上……只要想到可能还会有那一日,李无瑕便觉得自己纵然几日之后身首异处也算得是了无遗憾了。
她这样想着,伏在雪狮子身上,轻轻抚弄着它的皮毛,口中低低地哼起歌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