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支开始朝远离溪谷的方向移动,他们行动果断、目标明确,跟那些谨慎前行的敌军分队相比,如同松鼠之于鬣狗、雀鹰之于兀鹫,只要不愚笨的自投罗网,后者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从天黑到午夜,几个小时下来,一切都如预料那般顺利,唯独山林之中还未起雾,仅从日落时的云霞来看,很难断定接下来是否会起雾、雾有多大、持续多久。此间,魏斯一直带着移动指挥部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这个尽可能简化的指挥部,只携带了一部便携式电台——不到万不得已,它只接受电码、不拍发信号,而且即便情况特殊,它发射的无线电讯号也只能有效覆盖方圆数百里,难以直接联络战线后方的联邦军指挥机构,必须通过大功率无线电台的人工传递,才能够联系上大后方。
午夜刚过,这台正常情况下“只收不发”的无线电突然收到己方情报部门的密码电报。通讯兵迅速解码,黑灯瞎火之下,口头向魏斯报告:“上校,刚收到C站台密电——大雨将至,及时备伞。”
所谓C站台,是庞克将军所领导的游击作战指挥部的通讯代号,而“大雨将至”,是的并不是天气,而是一句事先约定的密语,意指联邦军即将在克莱沃、纳沙泰尔以及洛林战线发动全面进攻。如此重要的电报早不发晚不发,偏偏选在这深更半夜的发,感觉有悖常理,但细细一想也不奇怪:夜间通讯不易受到干扰,也避免长时间单向发送重复电码,而且如此重要的消息,游击作战指挥部有可能不久前才获得上级许可向各地游击作战部队转达。至于“及时备伞”,意指各地游击部队要采取袭击、伏击、破坏等方式,尽量牵制敌军注意力。
“大雨”何时降临,由北往南三个联邦州哪里是联邦军的主攻方向,这些魏斯都不得而知,虽然这封密电使他坚定了跟当前之敌周旋到底的信心与决心,但养成逆向思考习惯的他,将作战目标由“牵制-打击”延伸到了“牵制-打击-歼灭”,这不只是扩大目标,而是要从战术策略层面重新进行全盘考虑。
过了午夜,山林中的气温加速下降,而“白加黑”的持续行动,也让一线的诺曼官兵到了倦怠困顿的节点,各部队陆续停止前进,或就地休整,或后撤至避风避寒的位置待命。诺曼人基本上是以溪谷营地为中心,以游击先遣队遗弃的秘密营地所在区域为重点,展开了大角度的扇面搜索,其覆盖半径已经扩大到了六七十里,覆盖面积相当于一座大型城市的城区范围,负责控场的诺曼巡洋舰虽然可以从空中俯瞰这片区域,一旦敌人多处发力,它很难同时兼顾两处以上战场,完全有可能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对魏斯和他的部队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颇为理想的攻击时机,如果没有那封电报以及由此带来的目标调整,他会毫不犹豫地往天空中打出红色信号弹,但现在,他丝毫没有下令进攻的意思,而是独坐树下,脑海中飞速演算和推敲新的作战计划。
半个小时过去了,然后又是半个小时,魏斯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起来眯眼观察敌情。眼看着时间离天亮越来越近,焦躁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想必待命攻击的战士们心情更甚,但他们是严格讲究战场纪律的正规部队,在保持无线电静默且未架设战地电话线路的情况下,如无意外情形出现,各自待命的分队只能被动接受指令,即便对战斗的方式或时机有意见,也不能主动派出传令兵向指挥部反映。
熬着熬着,熬到了凌晨四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这点儿时间根本不够打一场团级规模的硬仗,也就在这时,魏斯指挥部的一名军官提醒他林子里起雾了。
有道是“好菜不怕晚”,这个点起雾,正常来说,不到半上午是不会消散的。一旦将“晨雾”这个战场因素代入到魏斯踌躇许久的演算中,成功达成目标的可行性终于通畅。他精神振奋,而后环顾四周,确认山林中雾气渐起,遂闭上眼睛,用了最后两分钟检算自己的推演,确保没有明显的疏忽或悖论,旋即命令通讯兵朝天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
随着这些红色信号弹的冉冉升起,已经在此逗留了四天的诺曼人会诧异地看到对手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一样,精力充沛、斗志昂扬地发动进攻,这原本是他们期待的局面,可是山林中逐渐弥散的雾气,使得他们赖以仰仗的空中支援面临着无从发挥效用的尴尬场面,对他们而言,这场仗可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