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上官绣吩咐春风,“日后寒家若还有这样的帖子送过来,统统烧掉,一个都不见。”
春风躬身应了。
寒霜的目光从那一摞的帖子上扫了过去,没有看到寒昧的名字,不知为什么,自己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要是寒昧也牵扯进来,她觉得,自己和母亲,才是真的对这个人寒了心。
她却不知道,现在的寒昧的日子,却也不好过。
他从道观中出来,重新趟入京城的浑水,同时回来的,还有他寒家家主的身份。
寒家老爷子在他的对面坐着,看着他问道:“寒昧,你是我的孩子,也是寒家的子孙,现在,你看着寒家即将蒙难,你却忍心什么都不做么?”
他看着寒昧,“——上官绣终究是你的妻子,只要你出面,上官绣难道还会紧抓着这件事不放么?”
寒昧在心中苦笑。若是上官绣当真还顾念从前的情谊,也不至于把他拒之门外。何况——
他抿了抿唇,说道:“父亲,正因为我是寒家的子孙,所以我才想问一问,当年上官家的事,寒家是不是也在其中动了手脚?动手的,不止寒铭,是么?”
韩老爷子一掌拍在了桌上,怒道:“荒谬!是谁告诉你的这些!我不过是念着寒铭是寒家的子孙,何况寒铭若是死了,难道寒家的名声还能一尘不染不成?”
寒昧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他了。
他抿了抿唇,说道:“父亲,寒铭的事已经传开了,大理寺的审查也已经逐渐进入了后半部分,寒铭的身上,断无脱罪的可能。”
他闭了闭眼,说道:“这种时候,寒家就算插手进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韩老爷子眸中阴晴不定,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寒昧说的才是正理。但是他却不能放弃寒铭。
——他刚才没说实话,寒昧猜得也是对的,这件事,确实不是寒铭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寒家插手了这件事,只是念着寒昧和上官绣的夫妻关系,所以一句话都没透露给寒昧罢了。
——他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寒昧,但是寒昧从道观里回来之后,他总有一种寒昧已经不是他的儿子的感觉。寒昧整颗心全都挂在了上官绣的身上,实在是很难让寒浒相信寒昧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会去告诉曲飞泠。
那到时候,对于寒家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过了许久,寒浒方才说道:“从前种种,都已经成了定局。但寒铭我们却不可不救。”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儿,为父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肯去找上官绣么?”
寒昧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
寒浒的左手握成了拳,他的面色沉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冷声说道:“出去。”
寒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上官绣不肯出手,寒昧也不肯相帮的消息传到了寒家的众人耳朵里,众人顿时方寸大乱,自觉寒家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变天了。他们纷纷找上门去,想让上官绣出手相帮,但听了上官绣吩咐的春风等仆人们,又如何会让他们入府,自然一个都没能见到上官绣。
寒家众人惶惶不可终日,连带着寒家的院子里也随时都是一片快要毁灭的气息。
寒凌每日回府便见到寒家诸人的这幅神情,心中说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短短月余功夫,她却好像知了人情冷暖。从前在朝中,众人说话做事都非常照顾她,连带着不少宫人也常说些漂亮话。但一朝寒家陷入这样的境地,周围的人虽没有显露出丑陋的面孔来,但说话做事,也不比从前走心。
甚至还有些时候会刻意刁难她。
这些变化,都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但她通通将这些事埋在了心里,一句话都没有同她的母亲吐露过。
——父亲回京,却从来不肯回来见母亲,母亲怕是已经极伤心了,她若是现在还将这些俺咋事告诉母亲,母亲恐怕会更难过。
——她舍不得母亲难过。
她站在曲明玉的院子前,使劲儿地揉了揉脸,把面上的那些苦色都驱走了,最后勉力露出了个笑脸来。
她慢慢地走进了母亲的院子。
这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丫鬟都没有。
甚至连门也都闭住了,只传来里面低低的、不真实的说话声。
寒凌左右看了看,做了一件连自己都颇以为耻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门边,将耳朵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