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沈若懿趴在最后那个小桌上,肩膀一抖一抖,仿佛在抽泣,可偏偏一点声音也无。
宋乐立于门旁,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沉默。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要吃,可是沈若懿命里的苦,太多了。
尽管最后身居至高位,也仍然不得善终。
他不相信有人会真正爱他,又极度渴望得到一个全身心都属于他的人,童年遭受的那些暴力讥讽和漠视,宛如一个深渊,他望久了,自己也就被深渊纠缠到崩溃。
……良久。
沈若懿把脸埋在袖子上,用力擦了擦,才缓缓抬头。
宋乐对上他比以往更冷漠的眼睛,面色不改,手指却无措地扣紧了门缘。
看见她,沈若懿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缩,而后抿唇起身,拿起装书本的破布袋,视而不见,低头匆匆和她擦肩而过。
只是一瞬,也足够她扫见他脸上的青紫,崭新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拉住他手臂,细瘦仿佛只有骨头,硌人。
“谁弄的?”没有想到,只是一次没在,他又被人给欺负成这样,宋乐满心怒火,语气危险。
沈若懿挣了挣,挣不开。
峙立一会儿,沈若懿才几不可闻地抗拒道:“不用你管。”
宋乐默了默,后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谁弄的?”
沈若懿不说话。
宋乐稍许冷静点后,也知道沈若懿不可能轻易向别人说这种事,左右他不说,她也可以问出来,眼下更重要的是处理他眼角和唇角的淤青伤痕。
强硬地拉扯着他到村里最偏远的老郎中家门口,宋乐看着无声抗拒,死活也不要进去的沈若懿,咬了咬唇,才调整好,轻声安抚道:“放心,郎中眼盲,除了我,谁也不会看见,好吗?”
谁也不会看见你这么狼狈、无助。
宋乐忽然懂了他为什么每次都要拖到最后才出私塾。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孤立无援地挨打。
她鼻子一酸,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厌恶,轻轻抱住拼命挣扎的他,拍着他的背道:“我承认之前偷鸡那件事,是我混了,对不起,今后我会护着你,再也不食言,好吗,你再信我一次。”
现在的沈若懿七岁,纯稚的心灵还没有完全被阴暗扭曲浸透,她想尽己所能地让他顺遂一点。
“……不用你。”沈若懿低微抗拒的声音一瞬而过,抬眼,宋乐可以看见他乌黑细长的眼睫,平常被杂乱头发掩盖垂下的眼睛,近看,是令人看呆的漂亮。
但最后,沈若懿也没有听从,进郎中家。
宋乐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等着,甚至还‘抢’了他的书威胁,才放心进去找郎中讨药。
她身上也没有多少铜钱,只能买便宜的药粉,她再三比较,终于矮子里面拔高子的买好了。
出来后,拉着沈若懿坐到一根倒地的巨大树干上,给他小心涂好药,才将他送回家。
确保他好好地进了家门,宋乐便揉着手骨去找那些没长脑子的人的麻烦了。
而轻声关紧门的沈若懿,紧绷着想走回自己的小床,却还是听到了一声不耐冰冷的苍老呵斥:“翅膀硬了?敢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