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又是一阵夜风悄然吹来,将秦王稷脸颊旁的白发吹得微微飞起,露出了那张苍老却又刚毅无比的脸庞。
良久之后,一声悠悠的长叹声自秦王稷的口中发出。
“起来罢。”
这一句话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刚刚还磕头如捣蒜的范睢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很快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垂首而立。
秦王稷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额头仍旧不停滴落鲜血的范睢道:“范君啊范君,汝又何必在寡人面前如此作态?汝对寡人、对秦国之功劳,寡人向来是铭记在心啊。”
顿了一顿之后,秦王稷又叹道:“罢了罢了,既然要走,那便走罢,走罢!汝辞相之事,寡人——准了!”
范睢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的一震,随后恭恭敬敬的朝着秦王稷再度行了一个大礼:“谢大王不杀之恩!”
秦王稷深深的看了范睢一眼,开口道:“范君辞相之后,却是欲往何处?”
范睢心中凛然,忙道:“回大王,臣欲回封地养老。”
范睢的封地是应城,正好位于如今秦国占据的那大半个南阳郡之中。
回封地养老,也是战国时代诸多封君们在朝堂之上不得志时做出的最普遍的选择,孟尝君田文以及穰侯魏冉都是如此。
秦王稷想了想,突然道:“应城毗邻楚国,不知何时便会被战乱波及。范君还是不必去应城了,寡人将汝封地改封蓝田,汝便在蓝田养老罢!”
“诺!”范睢躬身应是。
秦王稷又问道:“范君既走,寡人身边竟无人可用矣!不知范睢可有何贤才举荐?”
范睢想起了前不久蔡泽和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犹豫。
举荐吧,又怕蔡泽和王稽郑安平一样是个坑货。
不举荐吧,又怕自己人走茶凉被政敌的谗言给害死。
好在范睢也是一个颇有决断之人,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便一咬牙对着秦王稷说道:“大王,臣前些时日曾与一名为蔡泽之人有过会面,此人心思机敏缜密,当可为大王之臂助!”
“蔡泽?”秦王稷的声音之中显然带着几分疑惑,过了片刻才道:“可是前阵子在咸阳城之中宣扬欲取汝而代之的那个蔡泽?”
范睢心中暗叫不妙,但仍旧硬着头皮道:“正是此人。此人虽看似轻狂样貌丑陋,但口才过人才思敏捷,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请大王明鉴。”
足足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秦王稷都没有继续说话。
等到范睢的冷汗都已经完全湿透了衣衫之后,秦王稷的声音才再一次的在范睢的耳边响起了。
“寡人记下这个名字了。”
范睢松了一口气,对着秦王稷再行一礼:“如此,臣告退。”
片刻之后,当范睢站在咸阳宫的宫门口,望着天边的弯月,整个人终于如释重负。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终究还是将这条命给保住了。
不知为何,范睢的脑海之中突然涌现出了一句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当年的陶朱公范蠡就是用这句话来劝谏自己的好友文种,希望文种能够和自己一起急流勇退。
只可惜范蠡的这句金玉良言,终究还是没有保住文种的性命。
范睢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口中喃喃的说出了一句话。
“愿为良弓,不为狡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