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在医院里躺了多久。
迷迷糊糊从病床上醒来时,曲耀阳只觉得自己被无边的黑所笼罩,弄不清楚现在几点,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指能够动弹,思维开始回来。他恍然的思绪里头是车灯亮起的一瞬,与他一同待在那车子里的小女人。
“心心!”
“……我在,我在这里的。”
他的话不过刚到喉头,床边立时就有个人回应了他的声音。
他慌张伸过大手,努力想要抓住她的小手,确定她真的在这个房间里头,而不是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幻觉,他要的,是她的安然无事,以及她的陪伴左右。
坐在病床旁边的裴淼心,除了脖子有些轻微的扭伤之外,竟然奇迹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她还记得发生车祸的前一秒钟,他执拗而且蛮狠地想要吻她,她推搡不及,就在对面的车灯大亮着照向他们之时,他还是在最后紧要关头猛打方向盘,撞上了一旁的绿化带,硬生生推挤上栏杆。
她还记得自己在半迷糊之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一滴两滴地落在她额头和胸前。
副驾驶座上的安全带勒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可待她在朦朦胧胧的视线当中看清楚面前的境况时,才发现那液体的主人是曲耀阳,而他此刻正在流血。
“耀……曲耀阳……”她试过唤了他的名字,可是那液体一滴两滴,以着愈发无法收势的凶猛缓慢沁在她的周身。
她又害怕又痛心,那一刻绝望和仓皇的情绪来袭,差点把她掩埋得忘记了呼吸。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眼睁睁看着在发生车祸的前一秒钟,他猛打方向盘,让冲击力全部撞向他的一边。所有巨大的恐怖来袭以前,这男人还是带着不顾一切的味道,一下扑在她的身前。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替她挡与承受了些什么,等到她好不容易开始有些清醒的认识时,他这次,却偏偏是真的,用鲜血在熨热她的心。
裴淼心被吓哭了,那一刻所有的绝望与悲伤当真把她折磨得体无完肤。
她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恨他,甚至讨厌到巴不得他快快去死,可是等到这一切都在她眼前发生,她却为何心痛难当得悔不当初。
她想,她或许也不是真的那么恨他、讨厌他的。
她想,他其实可以完全不用去死,她只是,在过去那段压抑又折磨人的婚姻当中已经彻底怕了累了。她只是没有办法面对曾经犯下的过错,也没有能力再去回头。她或许就跟当初的他一模一样,只是害怕那段让人不舒服的关系,会毁了她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的生活和一切。
她想,她或许只是怕了,怕被羞辱,怕回到不堪的过去。
又也许,她想自己其实还,爱着他吧?
……
听到病床上病人苏醒的声音,听到他在苏醒那一刻带着所有恐惧和仓皇地唤出自己的名字,裴淼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一句:“我在,我在这里的。”
他似乎并不太能够相信,伸出手想去抓她,裴淼心沉默了一会,还是适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后道:“嗯,是我。”
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曲耀阳本来悬吊在半空中的心这一刻才好不容易落了地,终于放宽了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她放在他大手里的小手感觉微微有些粗糙,她还记得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强行牵过他的大手,那一牵,触上的是他左手掌心的一点微粝与粗糙。她知道那是一只男人的手,与女人的细腻柔滑不同,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一个男人的手——强劲而又充满了力量。
年少的时候她曾一次又一次幻想过想要一辈子牵着这样的手。
可是除非是她强行或是无意,他从来就没有主动牵过她的手。
她的手指抚过他的掌心,凭借着久远的记忆,仿佛还是能清晰感受到那手上好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暖。
听到他紧张地询问她的状况,她竟然还是差点轻笑出声。现在明明受伤最重的人是他,失血过多的人也是他,怎么他反倒担心起自己来?
“心心!”久久等不来她的回应,曲耀阳明显着急了起来。
裴淼心沉着声音,摇了摇头。
可他似乎还是哪里不对,一阵仓皇的紧张情绪过后,再次追问:“怎么没开灯,屋子里这么黑干什么?”
他的话一出口,被他拽在手心里的她的小手突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