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层深处。蚂蚁群中,巨大如象的蚁后虎视眈眈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上前,反而“咔嚓”“咔嚓”地斜着爬走,后头跟了老长一队工蚁,秩序井然,秋毫无犯。
吞无壤动了动,看起来想蔓延过去,可很快顿住,身体如海浪起伏,无声地逼迫着在场的六个人。
形势不明,一动不如一静。
秦、楚、吴、齐、越都是有年纪的老前辈,关键时刻自然沉得住气,按兵不动,且看他有什么花招。
对方也沉得住气,不言不语,冷眼等着。
*
四象门里三方对峙,同一时间,外头已是沸反盈天。
叶舟随着燕白羽到了阳城。一个时辰前,吴城主出现在此,偷袭了秦城主。好在有秦九奋力护主,挡了致命一击,秦城主趁机脱身而去。
吴城主自然追了上去,此外,楚吴的修士亦开始攻打阳城。这次他们施行的是斩首战术,秦老城主逃亡,秦九身死,下面的人自然方寸大乱。
没过多久,吴城又放出假消息,说秦老城主已经陨落,投降不杀,骗得许多心思不坚定的修士缴械投降,开了城门。
楚吴联军举着火把,入主阳城。
期间,叶舟没有丝毫插手五城内务的意思,冷眼旁观,只是时不时蹙眉,瞧眼天空,疑虑道:“这次的天狗食日,好像时间长了些。”
十四洲的天狗食日次数不少,修士活得长,记载的也多,短的约莫数分钟,长的可达一两个时辰,但像今天这样,从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被天狗吃掉的部分才三分之二,看起来整个过程要持续上大半天。
燕白羽颔首:“天狗食日,天地无光,不祥之兆啊。”
“可是吞无壤没有出现。”叶舟垂眸望去,只见阳城的土都被血融成了红色,血水蜿蜒下流,向低矮处淌去,曝在野外的尸首引来了许多妖兽。乌鸦秃鹫蹲在尸身上大快朵颐。
这已经是近些日子以来伤亡最重的一次,为什么吞无壤却没有出现?是有别的目标,还是之前向天涯追寻而去,阻拦了对方的举动?
他思忖着,没个准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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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内。
殷渺渺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说来奇怪,己方人多势众,又占有地利,极有可能召来外援,自然可以八风不动,静观其变,岱域凭什么那么沉得住气?
一个理由是性格使然,和他们拼谁更有耐性,另一个理由,则可能是耗下去对他们更有利。若是前者,输了先手也输得起,可要是后者呢?
考虑到望京鸟的指引,殷渺渺决定赌一把。
她抬了抬手,后背肩胛骨上扣着的血翼锁抖了抖,圆融连贯的灵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下去,不过一息功夫,锁便脱落下来,落到她雪白的手心里。
齐城主一惊,当即手腕中又翻出一件法宝,乃是一团细如牛毛的丝索,想要悄无声息地套住她。谁知才抬起手腕,就听她道:“省点力气,应付这个东西吧。人家把我们困在这儿,你们不急,我还急呢。”
吴城主冷冷道:“你急什么?”
“城主想想,大家都不在,恰好便宜了谁。”殷渺渺脸不红心不跳,马上找到了个合适的背锅侠,“这些年,西洲那边热闹成什么样,你们就没个数?”
魔修?这……确有可能。
一直以来,中洲就是魔修活跃的一大地方,道门弟子外出历练,与魔修狭路相逢的可能性极高。如今魔修已占据柳洲、半个镜洲、半个陌洲,与中洲的魔修里应外合,准备进军中原腹地,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自己在外螳螂捕蝉,家里无人,要是被魔修抄了后院,那可得不偿失了。几个城主一下子思量开了。
殷渺渺有心借他们的力量解决吞无壤:“有什么话,不如离开了再说。”又暗中传音给秦老城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城主还是先养好了伤,有心算无心,总比现在妥当。”
秦老城主也有些松动。别看他一副决不罢休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气势,否则他露了怯,真就没活路了。
早前他输了半筹,是没想到齐、越真的狠得下心来,但要是能解了危机,他自然有办法游说他们反水,故而来了个默认。
这个时候,空中响起一声叹息。
“这是我与她的旧怨,你们要走,悉听尊便。”
言语罢,沼泽似的吞无壤竟然蠕动着留出了一线边缘.虽不能回到石道里离去,但能绕到边缘,自行开辟出一条路来,左右寄居在里头的蚂蚁已经搬了家。当无甚威胁,待离了遗址的特殊环境,再用挪移术抽身即可。
“他是谁?”秦城主沉声问。
“玉珑仙子。”有个身影走出了虚空,立于众人面前,“或者说,素微仙子。”
殷渺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那么,我该称呼你什么呢?卢道友,还是凌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