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被那气墙反弹出来,被撞的后退三丈远。
心禅神僧再次转向萧远山,淡淡的道:“萧老施主要亲眼见到慕容老施主死于非命,以平积年仇恨。现下慕容老施主是死了,萧老施主这口气可平了吧?”
萧远山见他一掌击死慕容博,本来也是讶异无比,听他这么相问,不禁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三十年来,他处心积虑,便是要报这杀妻之仇、夺子之恨。这一年中真相显现,他将当年参与雁门关之役的中原豪杰一个个打死,连玄苦大师与乔三槐夫妇也死在他手中。
此时得悉假传音讯,酿成惨变的奸徒,便是那同在寺中隐伏,与自己三次交手不分高下的灰衣僧慕容博,萧远山满腔怒气,便都倾注在他的身上,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哪知道平白无端的出来一个神僧,行若无事的一掌将便自己的大仇人打死了。他霎时之间,犹如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只觉得在这世间再无挂怀之事。
他本是个豪迈诚朴、无所萦怀的塞外大汉,心中一充满仇恨,性子竟然越来越乖戾。再在少林寺中潜居数十年,昼伏夜出,勤练武功,一年之中难得与旁人说一两句话,性情更是大变。
突然之间,数十年来恨之切齿的大仇人,死在自己面前,按理说该当十分快意,但他内心中却实是说不出的寂寞凄凉,只觉得这世间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活着也是白活。
他斜眼向躺在地上的慕容博瞧去,只见他脸色平和,嘴角边微带笑容,倒似死去之后,比活着还更快乐。萧远山内心反而隐隐有点羡慕他的福气,但觉一了百了,人死之后,什么都是一笔色销。顷刻之间,心下一片萧索。
心禅神僧再次问道:“慕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亲手报此大仇,是以心有余憾,是不是?”
萧远山道:“不是,就算你没打死他,此时我也不想打死他了。”那老僧点头道:“不错!可是这位慕容少侠伤痛父亲之死,却要找老衲和你报仇,却如何是好?”
萧远山心灰意懒,说道:“神僧是代我出手的,慕容少侠要为父报仇,尽管来杀我便是。”
心禅神僧又道:“慕容少侠倘若打死了你,你儿子势必又要杀慕容少侠为你报仇,如此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吧!”说着踏上一步,提起手掌,往萧远山头拍将下去。
萧峰大惊,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慕容博,也能打死父亲,大声喝道:“住手!”双掌齐出,向那老僧当胸猛击过去。
蓝天雨说道:“大哥稍安勿躁。”说话的同时,拍出一掌,把萧峰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掌,挡了下来。
蓝天雨知道,心禅神僧的实力虽强,但是想要一掌拍在萧远山的顶门,控制好其中的力道,本已不易,必然躲不开萧峰的这一掌,势必会被萧峰的降龙十八掌打成重伤。
萧峰怒目看向蓝天雨,质问道:“二弟,你为何如此?愚兄真是看错你了!”
于此同时,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心禅神僧的一掌,已然击中了萧远山的顶门。
萧峰一呆之下,过去扶住父亲,但见他呼吸停闭,心不再跳,已然气绝身亡,一时悲痛填膺,看向心禅神僧和蓝天雨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
蓝天雨对于萧峰的愤恨之色混不在意,对心禅神僧说道:“神僧慈悲为怀,不惜耗费自身精纯的功力,为两位老先生治疗伤患,同时还能化解他们心中的仇怨和戾气,真是大智大慧,菩萨心肠,晚辈钦佩万分。”
“王爷竟然能够看破老僧用意,武学修为当不在老僧之下,逍遥派的医术向来执天下之牛耳,看来后面的事情,也许不需要老僧献丑了。”蓝天雨如此年轻,却神目如电,心禅神僧有些诧异。
“本王的医术尚可,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首先来到萧远山的身边,取出针具,眨眼之间已经在萧远山的身上扎下了七十二枚银针。
“这似乎是逍遥派秘传的九妙神针,看来王爷果真已经领悟到了逍遥派的医术真髓。”心禅神僧赞叹道。
“小王的医术比武功要略胜一筹,对于医治伤患,确实有一些心得。”
一边说话,蓝天雨一边来到了慕容博的身边,在他的身上也扎下了七十二枚银针。
听到蓝天雨和神僧的对话,萧峰方知是错怪了二人,心中大为羞愧,先是来到蓝天雨的身边,歉然说道:“愚兄竟然误会了兄弟,真是好生羞愧,还请二弟谅解。”
“大哥不必介意,你是父子情深,神僧的作为又实在是惹人误会,怪不得你。”蓝天雨并未介意。
慕容复的眼中露出羞愧的神色,来到神僧面前赔礼道歉,神僧佛法精深,本来就未介意,说道:“他们内伤太重,须得先令他们作龟息之眠,才能再图解救。老僧的举动过于突兀,让你心生误解,也是难免。”
听到神僧的谅解之语,慕容复这才稍微安心。
一刻钟过去,萧远山和慕容博渐渐有了细微的呼吸之声,呼吸由低而响,愈来愈是粗重,跟着萧远山脸色渐红,到后来便如要滴出血来,慕容博的脸色却越来越青,碧油油的甚是怕人。
旁观众人均知,这两人一个是阳气过旺,虚火上冲,另一个却是阴气大盛,风寒内塞。
又过去大约两刻钟,两人的面色渐渐分别消红退青,变得苍白,又都渐渐转为正常,显然蓝天雨的治疗,大有成效。
蓝天雨拔除两人身上的银针,在两人的身上各点了几指,萧远山和慕容博同时睁开眼来,相对一笑。
萧峰和慕容复各见父亲睁眼微笑,欢喜不可名状。
萧远山和萧峰各自站起身来,两人面上的神色宁静平和,再也不见一丝算计和戾气。
心禅神僧道:“你二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遍,心中可还有什么放不下?倘若适才就此死了,还有什么兴复大燕、报复妻仇的念头吗?”
萧远山道:“晚辈空在少林寺做了三十年和尚,却没半点佛门弟子的慈心,晚辈生平杀人,百数不止,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晚辈虽死百次,亦自不足,报仇之事,从此再也休提。”
神僧又转向慕容博道:“你呢?”慕容博微微一笑,说道:“庶民如尘土,帝王亦如尘土。大燕不复国是空,复国亦空。”
神僧哈哈一笑,道:“大彻大悟,善哉,善哉!”
蓝天雨适时说道:“二位老先生的旧疾,还需要针灸两月之久,才能痊愈。既然两位已然放下了心中仇怨和复国之念,不如暂时到本王的府邸疗养一段时间,等伤势痊愈,何去何从,再做计较。”
“王爷医术真是鬼神莫测,老夫现在全身轻松,旧疾想必已经好了大半,今后就叨扰王爷了。”慕容博躬身致谢。
眼看着萧远山也要如此,蓝天雨赶紧拦了下来,说道:“我和萧峰大哥是结义兄弟,伯父若是不弃,今后称我侄儿即可。”
萧远山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贤侄客套了。”
鸠摩智自从看到蓝天雨在慕容博的身上种下了两枚生死符之后,心中就忌惮万分,担心蓝天雨也会如此对他,此时看到众人相谈甚欢,他慢慢移动身形,准备悄然离去。
蓝天雨一直留意着鸠摩智的动向,看他似乎有意离去,转头说道:“明王准备离吗?何不多呆片刻?”
鸠摩智面上不见一丝异色,说道:“小僧此番不自量力,得见少林神僧的凛凛神威,惭愧无地,准备即刻回转吐蕃,此生再也不履中土,就此和王爷别过。”
“明王先是逼迫大理天龙寺,后又寻衅少林,身为出家人,却居心叵测,屡屡挑拨事端,为了大宋的平稳计,我看明王还是暂且在我的逍遥王府暂居一段时间为好。”
说着,右手一甩,两枚冰片一闪而逝。
鸠摩智来不及做出任何抵御,已然发觉心口上的“华盖穴”和左乳上的“膺窗穴”同时一凉,两枚生死符已然种入了他的两处要穴之中。
心禅神僧惊叹道:“王爷施展生死符的手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世间恐怕无人可以避过!”
蓝天雨谦虚道:“神僧谬赞了,暗器一道难登大雅之堂,让众位见笑了。”
鸠摩智对生死符的可怕了解极深,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避过被人控制的命运,他的脸色一片惨然,闭目凝思片刻,尽管心中万般不愿,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
来到蓝天雨的面前,合十躬身道:“小僧鸠摩智拜见王爷,从此之后,小僧愿在王爷麾下略尽绵薄之力,还请王爷允准。”
“大师快快请起,大师武功超卓,才学过人,本王求贤若渴,大师愿意来王府效力,本王自是欢喜无限。”鸠摩智如此识相,蓝天雨自然表示欢迎。
眼见如此变故,神山、观心等人都大感惊骇,“生死符”三个字,被他们深深地烙印在心间。
玄慈方丈突然来都心禅神僧的面前,跪倒在地,说道:“弟子罪孽深重,不配担任少林掌门之位,还请神僧慈悲,准允弟子追随身边,从此一心参研佛法,以赎罪孽。”
“师兄不可!”
“师兄为何如此?我少林离不开师兄的操持,还请师兄三思!”
玄生等人各自出言反对。
心禅神僧却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说道:“偶有犯错,尚有挽回余地,只要诚心悔过,从此虔诚向佛,自然也有修成正果之日。”
“弟子拜见恩师,谢过恩师教诲。”玄慈大礼参拜。
萧远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现在还有神山、观心等人在此,他要说的话,实在是不适合当众言明。现在他心中已无怨念,就连慕容博都能原谅,对于玄慈的怨恨自然也已经消解。最后决定,等到日后有暇,他在把虚竹是他儿子的事情告知玄慈,也就是了。
波罗星被继续羁押在少林看管,哲罗星、神山等人面上无光,羞愧下山。
在玄慈的建议下,少林寺的新一任掌门由玄生担任。玄生今年刚过四十,武功即高,聪明才智也有,只要在磨一磨稍有急躁的性子,定然能够担当的起少林掌门的担子。
蓝天雨在少林停留了半月,****和心禅神僧讨论武学精义,眼光见识,武学奥理,都大有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