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了进来,那是沈子夏后奶张金花的声音。
沈子春看着一脸愠怒的后奶,想到躺在床上多日的妹妹,鼓起勇气,“奶,夏夏睡了五天了,什么都没吃,现在醒来肯定饿了,你就把钥匙给我一下,我去给她煮点米糊吃。”
张金花可不管沈子春怎么祈求,脸色一直僵着,特别难看,“刚醒来能吃的下什么?喝点水,等明天做早饭再一起吃不就行了吗?”
厨房的钥匙一直是她掌管着,谁要进厨房,都要跟她拿钥匙,不然厨房谁都能来,家里那么多孩子,一人进来一次,厨房就得空了。
二关叔还在给沈子夏检查情况,外头张金花的声音屋内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沈贤国脸色随着外头的声音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二关叔,对方假装听不到仔细检查沈子夏的身体,神像对妻子嘱咐两句,就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张金花还僵着不愿意给钥匙,对沈子春这么一个小娃娃,她一点也没放心上。
那躺在床上的不过是个赔钱货,吃什么吃,到时候一家人借着煮东西偷吃其他东西可怎么办?
沈贤国阴沉着脸走出来,张金花那张得意的脸倏然一怵。
“夏夏都多少天没吃了?这五天省下的口粮难道还换不了一碗稀粥?”
张金花被沈贤国这个“大儿子”一吼,吓的连忙后退两步。
她气道:“老大,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耳聋呢。”
“春子过来就是想拿钥匙煮点稀粥给夏夏喝,她都五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二女儿那一身皮包骨,沈贤国不由的心疼。
正这时,屋内沈栋材披着衣服走出来。
仿佛看到主心骨,张金花连忙拉扯着丈夫的手,“你瞧瞧,你瞧瞧,他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是后妈,所以他们这兄弟两个,都不尊敬我,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家里着想,一大家子人,每天吃喝得废不少米粮,我这不是想着夏夏那丫头现在刚醒过来,可能吃不下,这才劝他先给她喝点水,等缓过劲了,再吃东西不是更好吗?”
“既然这样,分家吧,分家了各过各的,到时候也不用这样挤着一个厨房,免得大家吃的不好。这几天夏夏是怎么过来的,爸,你当爷爷的,也看在眼里,她能熬过来,证明老天爷都是疼她,不想把她收走,我过来没别的,不过是想给她煮碗粥喝喝,好补补精气,难道这都不行吗?就算她现在吃不下,那放明天热一热总行吧,如果你们嫌弃夏夏,咱们不如分家吧,到时候我们吃糠吃观音土,也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沈贤国声音铿锵有力,不只是张金花愣住了,就连他老子沈栋材也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沈贤国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后母生的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十多年了,可这一家,却始终没分家,不是说老头子身体不好,就是家里没什么钱,要么就是因为上头的奶奶去世。
家里没钱,分家更加麻烦,拧成一股绳才好。
前头他也提过分家,这十多年,提了好几次,可就是没分出去。
至于不肯分的原因,沈贤国目光看着后母,心里比谁都清楚。
家里早年有十个劳动力,后来两老年纪大了,只剩下八个劳动力,剩下的孩子老人,有去上工就有记工分,没有就没有工分。
按照家里有那么多劳动力,村子每年挣的集体钱可不少,随便干一干活,一年下来,家里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可是……
想到后面的两个弟弟,沈贤国只觉得恶心。
他多次开口分家一直没同意,也不敢硬来,毕竟要是有张金花在撒泼,总会引到他们兄弟俩不孝敬老子。
这年头要是不孝顺老子,会被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甚至可能拖出去游街示众。
两年前,沈栋材生了一场大病,花了不少钱,家里见底,更加不敢说分家。
可现在,闺女的命都差点没了,他也不想忍受这气。
张金花怔愣过后,反应过来,直接坐门槛上,大哭道:“哎呦,又说分家的事情了,沈栋材,我刚才说的那些,哪句话不对了?开口就是分家,现在家里那么困难,分家了几个孩子日子不是更难过,我不是想着家里拧成一股绳才好吗?可你瞧他,你瞧你的好儿子是怎么对我的?沈栋材,我嫁给你三十几年了,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的,结果临老了还要被继子嫌弃。”
张金花的声音越嚷越大声,沈栋材虽然也不想分家,但是听着妻子这么嚷嚷,向来爱面子的他,忙呵斥道,“行了,多大点事,哭哭哭,把钥匙给我,你回屋去。”
张金花没法,在沈栋材的凌厉目光下,只得把厨房的钥匙拿出来,却不愿意走。
沈栋材见她不嚷嚷了,也懒得理会她,转身回屋去,却对大儿子说要分家的事情置若罔闻。
沈贤国接过钥匙,看着老父亲回屋的背影,自嘲笑笑。
说到底,还是后头的两个儿子重要,他和贤业,就是干活的奴才。
心里忧心着闺女,沈贤国也没有那时间伤春悲秋,拿了钥匙开了厨房门,从米缸抓出一抓糙米,放锅里煮稀粥。
张金花当然不可能任由沈贤国在厨房煮东西,沈贤国进来,就跟了进来。
她站在一旁,看着沈贤国抓着一大爪糙米,略有些心疼,但是想到刚才沈贤国刚才说分家的事情,又忍了忍。
算了,就让他给赔钱货多吃点,反正这五天赔钱货也没吃东西。
沈子春烧火,沈贤国担心屋里头二关叔那边看了病还要给点酬劳,嘱咐沈子春好好烧火,就出去了。
等沈贤国一走,张金花直接冷嘲热讽起来。
“我说春子,你爸多疼你这妹妹啊,你们平时吃的都不好,你妹妹随便生个病,就吃的那么多那么好,啧啧……”
沈子春低着头烧火,没理会一直在挑拨离间的后奶,只当有人在放屁。
看着沈子春油盐不进,张金花更是啐了两口,嘴里骂着不好听的话。
沈贤国回到屋内,二关叔也准备走了。
村子里看病没有用药倒也不用给什么诊金,家里有点什么,给人拿些,有多拿多,有少拿少,大家街坊邻居,倒也不介意。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了,沈贤国从床底下掏出三个最大的鸡蛋递了上去,“二关叔,家里也没别的,这几个鸡蛋,你拿着!”
二关叔只觉得那三个鸡蛋坠手,但是想到沈贤国的性子,要是不收他估计过意不去,点点头,“那好,我就收下了。”
二关叔家距离沈家这边有点远,黑灯瞎火的,沈贤国请人过来,自然得把人送回去。
等他一走,这西厢第一间发生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同住一个屋檐下其他人醒来。
老四沈贤武和妻子刘晓梅回娘家喝喜酒去了,还没回来,剩下老二老三两家。
“一个赔钱货,有必要浪费咱们家的米粮吗?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势,煮点番薯叶汤水就差不多了,咱家家旺平时生病也没啥好吃的呢,爹怎么能那么偏心?”
李丽敏正细声询问闺女哪里不舒服,外头有女人故意扬高声音说话。
这是老三媳妇张文兰,跟婆婆张金花正好是一个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