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密密麻麻的爬来爬去蛆!
我当时只觉得在大热天里,猛的被一股零度以下的冷气,从头灌到了脚,浑身的鸡皮疙瘩嗖嗖嗖地竖了起来。
她还发出了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阿木,这么早就起床了?来,我再带你上床去睡一会儿。”
“啊!”我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半响后回过神才发现浑身早已湿透,身体冰凉得厉害。
这时也是彻底醒了,等我下床,知了也开始叫了起来。
厨房传来盘碗交响曲,我知道母亲正在厨房熬粥做早餐。
我心中一紧,这个情节太熟悉了,就在前一刻我还经历过。
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是梦中恶鬼,一边是母亲!
我用光了积累了五年多的脑汁,最后还是决定了去厨房。我带着颤音喊了声妈,心惊担颤地等她回过头。那时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醒了?你先去刷牙,早饭马上做好了。吃完我送你和弟去爷爷家里,妈还要下地里干农活。”
看着她正常无异的脸庞,我用劲眨了眨眼睛,发现一切正常后,我嗯了一声,默默地转过身擦了一把眼泪同时,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梦,我对她说过,也对父亲说过,还是很多次。不知是年纪太小表达能力极度有限还是什么原因,他们以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去对待,而我只能在每一夜,一次次地挑战自己的心理极限,我真不知道,那段岁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个梦中梦之后不久,母亲因心脏问题大病了半年,拖拖拉拉了三年,才好。花光了所有积蓄。总之神婆家问米,医院治病都逛了个遍,幸亏最后平安度过。
母亲的勤劳,也带动了我父亲的积极。我一家那时虽然务农,种植香蕉,冬瓜,但却是这条几百户人家的村子最早起房子那一两个。
每天他们都要下地里干农活,所以我和弟弟,就由奶奶带。
我奶奶是个瞎子。听说在我老爸十一二岁的时候,在田里收割谷物,用那种原始的脱离谷物的机器脱谷子,不幸给谷子弹回来弄伤了一只眼睛。那个年代哪里有正规医生,就算有也不会在这没出头日的小地方。本来想着就像沙子进了眼睛一样,拖着拖着就好了。谁知道炎症日趋严重,接着那只眼睛瞎了。这还不算完,炎症弥漫在另一只眼睛上,最后是真瞎了。
她和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可能我爸是长子,而我是长孙的原因。上学后,别家的孩子嫌弃自己爸妈是骑单车卖咸菜的,我也从未嫌弃过,我的奶奶。因为她真的太爱我了。
说起奶奶,也有令我相当惧怕的事。每天吃过早饭后,还没从噩梦中喘过气,就要去到她家。等母亲下了地,她就带着我去隔壁家的一棵长了两百年的桂圆树下,跟八九个老人聊家常。
对,你没看错,我奶奶虽然是瞎子,却能以家里为中心,方圆一百米左右任意来回地散步,毫无阻碍。每天她都煮饭做家务,和常人无异。唯一奇怪的是,每当死了人,如果有棺材经过她面前,她的双眼就会红肿几天。我十多岁后也问过她这事,不过,她从不透露半个字,只以沉默应答。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
话转正题,聊家常。
一帮老妇人聊家常,按照正常情况,应该聊一些鸡毛蒜皮,聊一些今天谁家的狗不见了,昨天谁家的汉子敲响了寡妇的门这一类话题。可是,她们极少聊这个,话题的中心,永远是鬼故事,而且是几十年中,发生在附近的鬼故事。
你可能认为是假的,可是八九个老妇人坐在一起说鬼故事,一迎一合,说得有条有理,时常还能有一两声附和。虽然故事不多,经常重复,但是你要是能看上一眼她们那一副严肃认真,谨慎低语的神态,你心中只会剩下两个结论:要不都是神经病,要不就是她们说的,有可能都是真的!
最重要的,我从未发现她们眼中闪过恐惧的光芒。你别说你一个五岁小屁孩懂个什么是恐惧。
你忽略了一件事,我一直被梦魇缠身。
长大了,回过味来才明白,她们之所以不会恐惧,是因为那帮老妇人坚信了人死了之后有鬼魂,有轮回,那么她们对于生老病死,仅有的是尊重。
许多年过去了,曾经在那棵老桂圆树下的老妇人们,都已逝去,唯独剩下这棵百年古树,风雨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