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六,十里湾朱成业家中六口身亡。系引燃挽联,意外失火。非他杀。
就这么几个字,蔺伯钦根本看不出什么蹊跷。
他心思一转,立即吩咐胡裕杨腊去将苏梅带到县衙询话。
苏钰许久没有苏梅,到底有几分想念,便要嚷着一起去。李仲毅和梁秀云自然也要过去,楚姮没事做,索性跟着同行。
一行人说谈之间,转过几条长街,便来到一处陋巷。
苏钰看着熟悉的房屋,眼眶有些发热,他牵着楚姮的手,低声道:“夫人,我在这里曾住了十年。”
楚姮听出他话中的苦涩,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会和你娘亲,还有你姨父,平平安安的度过以后无数个十年。”苏钰“噗”地笑出声:“你骗我,人最多活九十岁,我至多还有八个十年可以活。”
“谁说的,我就知道有活几千岁的。”
苏钰信以为真:“谁啊?”
“观音菩萨呀。”
众人听到她二人打趣,都哈哈低笑起来。
苏梅的家在陋巷巷尾。
一扇绿漆小门已有些斑驳,门环常年未换,被摸得有些油亮光润。门两侧贴着一幅春节对联,被风吹的残破褪色,隐约辨出是“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
楚姮扫了眼,估摸横批是“万事如意”。
苏钰上前叩了叩门环:“梅姨。”
自从上次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称呼的苏梅。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答。
李仲毅发问:“会不会没在家?”
苏钰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傍晚天色,摇了摇头,十分确定的说:“这个时候梅姨绝对在家,她这么晚不会出门的。”胡裕插话道:“莫非已经睡了?”
“有可能。”苏钰知道苏梅身体不好,偶尔睡得很早。
他眼珠子一转,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你们跟我来。”随即他走到隔壁,敲响了邻居的院门。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传近,一名四十七八的圆脸妇人将门打开。
她一眼看到苏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是钰儿啊,你怎么过来了?”
“婶婶,我……我梅姨在家吗?”
苏钰差些又叫成了娘,他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梁秀云。好在梁秀云脑子不灵光,神色痴然,没有反应。
那婶子指了指自己脑袋,答道:“在呢,昨天她嚷头痛,买了药回来就一直没出门。”说完,她看了眼天色已晚,“估计是身体不好早早睡了,从我这儿进去吧。”她微一侧身,露出两家墙壁上的一道铁门。
苏钰道了谢,便示意众人往里走。
趁着那婶子开锁,苏钰解释道:“原本我和梅姨住的院子也是婶婶她家,后来她们卖给咱们了,但两家这道墙一直没封,只是打了扇门。”楚姮颔首:“看样子就知道你们两家经常走动,邻里关系很好。”
铁门打开,众人鱼贯走近苏梅家的院子。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的很整齐,房檐下放着一辆纺车,苏钰指着纺车说:“梅姨平时就在那儿做绢花,绣衣服。”
苏梅家的厨房没有门,一眼就看到炉子上放着药罐,正在小火熬煮,烟很浓,一股糊味。
杨腊走过去,顺手揭开一看,却见药罐里的水已经熬干,药材干巴巴的贴在罐子上,全变成了焦黑色。
胡裕皱眉道:“这得熬多久?苏梅也太粗心大意了。”
苏钰见状,忙走上前,砰砰敲门:“梅姨!梅姨!你药熬糊了!”
无人应答。
苏钰拉了拉门,没有拉开。他又拢手在嘴边,喊的更加大声:“梅姨!胡捕头杨捕头要带你去县衙,蔺大人有话要问你!”
喊了半天,屋中始终没有动静。
楚姮敏锐的觉得不对,苏钰还要喊,她捉住他手,摇了摇头。
随即转头对杨腊和胡裕使了个神色,两人会意,在苏钰婶子家借了一根粗木凳,快步冲过去,“砰”的一声大响,将房门撞开。
屋里没有开窗,看起来非常昏暗。
李仲毅摸到桌边,点燃蜡烛,却见苏梅低着头,侧卧在床榻上。
他走上前,有些愠然,抬手就去推搡:“苏梅,你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外头叫了你半天,你还在睡觉……”苏梅的身子仿佛一个破麻袋,被李仲毅一推,翻仰过来,烛光摇曳下,一张脸乌青发黑,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极其惊悚。
“天啊——”
李仲毅一个大男人,愣是吓得跌坐在地,连连后退,蜡烛都拿捏不稳的丢在地上。
杨腊等人忙冲上前将他扶起,又是震惊又是意外。
她拾起李仲毅丢下的蜡烛,靠近苏梅的脸一看,怔然道:“她是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