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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作死(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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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傻。况且,苏艺这个名额本身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被人家用同样的手段夺走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群连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的人,在那起哄着为人家出头,回头苏艺一考就是个正规的本科生,而那些为她争来争去的人呢?

    要是考不上,只能继续在乡下打粮食,等着为竞争更激烈的下一届高考入学名额争破头了。

    她现在严格来说也算是个高考生了吧,放到后世高考的时候,高考生周围都要肃静戒严,车流都要让路禁鸣喇叭,连广场舞大妈们都要退让的。

    所以说,她不愿意为这事再去费时间费精神,也希望他们不要再来烦她。

    ……

    翌日,李茹照样去赵小二家守株待兔了。

    她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到。

    要是以往,打死她都做不出这种为了学习而三顾茅庐的事。

    没想到这第三顾,还真的让她守到这只属兔的诸葛亮了。

    因为来过两次,路认熟了,人也认得了,李正阳今天就怎么也不肯送她来了。

    李茹不是害怕见生的小姑娘,很多事早已习惯自己去做,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一到门口,就叫:“赵小二。”

    声音不大不小,她也担心过会不会犯了人家的禁忌,但又实在做不出李正阳那样鬼鬼祟祟的样子。

    毕竟她外表上还是个小姑娘,来找个同龄的小伙子,躲躲闪闪的也不好看,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做出拜访的样子。

    “赵……”她正准备叫第二声,突然一个面生的男人在门边露出面孔。

    同样脸色苍白,眼神却更沉静,甚至有点阴郁。

    “赵…… 老大是吧?”突然冒出一个人,她也不知自己什么神反应,就这么把之前对赵小二哥哥的称呼给喊秃噜嘴了。

    被她称作赵老大的人倒没否认自己是赵老大。

    李茹知道他们家就两兄弟,那么眼前这个,看来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你找哪位?”他冷冷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你好啊,我是你弟弟的同学李正阳——的妹妹,我叫李茹。你是赵庭林的哥哥,赵庭运吧?”

    “我是。有什么事?”

    李茹展开笑容,谦虚又诚恳:“是这样的,我有些数学题不会,听说你数学很不错,所以就想来请教一下。”

    “没兴趣。”他刚刚好像是在门后的阁楼楼梯间拿东西,现在正在收起那架可移动的木梯。他们家居然在大门口附近弄个了阁楼,还真是……与众不同。

    是没空!不是不会!也不是教不会就打人!

    赵庭运说完就往里走去,李茹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没有浇灭希望,反而还有种“这次有救了”的感觉。

    她在背后偷偷握住拳头鼓励自己,一咬牙,上前不请自来地把他们家习惯性半开的门推得大开,大着胆子跟着走了进去。

    赵庭运回头,皱眉道:“你不要进来。”说完又背过身去。

    李茹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说:“你要怎样才肯答应呢?”

    他回头看她一眼,啥也没说就进屋关门了。

    留下李茹一个人站在人家的院子里,好不尴尬。

    但她想了想自己立下的决心,还是勇敢地大声喊了一声:“我会再来的,直到你肯教我为止。”

    屋门没什么动静,李茹转身赶紧跑了。

    这个家给人的感觉太阴森森,她只希望赵家父母这时不在家,也不要正好这时候回来,不然碰到她在人家这大喊大叫可就惨了。

    她算是有点明白,像李正阳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之前也那么胆小不敢大声喊了。

    真的有点像误闯了什么圣地,神圣不可亵渎,让人不敢喧哗。

    ……

    最近刚下完雨,村边的小河急急流淌。

    经过大半天的劳作之后,一群青年在河里洗去一身汗水和疲惫。

    刘大有站在岸边,抬起一只脚踩在块石头上,看了眼水流的速度,朝另一个青年暗暗使了个眼色。

    那个青年接到讯号,站起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过大家堆放衣服的地方,悄悄地动了点手脚。

    然后两人也若无其事地脱衣服下了河。

    没一会儿,在河里洗澡洗头的人陆陆续续都上岸了,正各自找自己的衣服穿时,突然有人疑惑地出声:“诶我的衣服呢?”

    找不到裤子的是沈兆麟。

    他翻来找去还是找不到,又问:“小胖你看到我衣服没有?小滑头是你藏起来了吗,别玩了,快给我。”

    以前不是没人玩过类似的把戏,调皮的人会故意把大家衣服藏在石头背后,等对方求饶一番才肯拿出来。

    可这次平时最爱玩的几个人都坚决地摇头:“没有藏,真的没有,你看我都跟你一块下的水,又一起上来的,我哪来的时间藏去!”

    平时和沈兆麟比较好的宋喜光也说:“没错,我看着他们俩下河的,再说这附近一眼看去基本没什么大石头,想藏也没地方啊。要不你再仔细找找看。”

    沈兆麟就弯腰在那继续找,因为没带毛巾,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掉水。

    这时,刘大有从背后慢腾腾地走过来,一见到就说:“哎哎哎,别把我衣服都滴湿了啊。你这人讲不讲卫生!让开点我先拿我衣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损着沈兆麟。

    沈兆麟早就习惯他这个语气了,根本不跟他较真,给他让开了路,自己继续翻找另一堆衣服。

    几个玩得好的也在一边帮他找。

    可找来找去,就是没看到他的,不仅是干净裤子没找着,刚换下来的也不见了。两堆衣服是分开放的,偏偏其他人的都能找着,就他的不见了,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有人就问了:“我说刘大有,你是最后来的,不会是你把兆麟的裤子拿走了吧?”

    刘大有嗤笑一声:“我拿他裤子干嘛,图他的好看呐?谁不知道都补了好几次了。”

    有人就接:“那也是,兆麟的裤子你穿也不合身,太长,哈哈哈哈哈。”

    刘大有气得脸涨红:“你!啧,得,我争不赢你们,我走就是。”

    其实刘大有并没多矮,只是沈兆麟特别高,腿的确是比刘大有长一点,大家有时无聊会一起比这比那的,就会经常互相拿来开玩笑。

    沈兆麟压下那些兄弟的起哄,也好声好气地对刘大有说:“好了好了别玩了,要是你藏的就快拿给我吧。兄弟我二弟都要着凉了。”众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

    刘大有:“唷,这时想起我是你兄弟了。可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真没拿你裤子,去哪找给你。”

    沈兆麟:“不是你最后来的吗?”

    “谁说的,我和凌霄一起来的,你问他看见我拿你裤子了吗。”

    凌霄是最后上岸的,平时和他们这帮人都玩不到一块去,只淡淡地说:“没看见。”然后就拿衣服走了。

    刘大有摆出一副“看见了吧?冤枉我了吧?”的表情。

    沈兆麟这下为难了。

    不管是不是刘大有拿的,只要他咬死不是,谁也没法耐他何,可他总得找条裤子穿回去啊。

    刘大有又说:“算了,既然都是兄弟,刚好我有拿多了一条裤子来,不如这样,你管我叫声哥,我借你穿回去,怎么样?”

    刚刚最先出声怼刘大有的青年又说话了:“刘大有,可不带你这么捉弄兄弟的啊。不会是故意让人家穿你旧裤子的吧。”

    刘大有反驳:“就是兄弟我才肯让他穿的,再说我们从小到大还真是穿一条裤子过来的,兆麟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呢,对吧?”

    宋喜光也看出刘大有似乎不怀好意,就说:“不如我回去帮你再拿一条过来吧,反正也不远,跑快点的话,来回十分钟就够了。”

    沈兆麟沉默了一会儿,看了刘大有一眼,拍了拍宋喜光的肩膀说:“算了,何必跑来跑去又害你出一身汗。都是男人哪有那么多计较,我就穿大有的就行了。”

    说着他走到刘大有面前,抓住他手里那条裤子。刘大有没松手,还往回收了收,挑眉示意他是不是有该说的话还没有说。

    沈兆麟吸入一口气,拉开嘴角,吐出一个字:“哥!”

    刘大有继续笑着看他,沈兆麟这时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你就是我哥!谢谢你借我裤子,这样你满意了吧。”

    刘大有这才笑着松开手。

    趁他穿裤子的时候,刘大有瞟一眼他的内裤,又笑了一声:“小五啊,你这内裤怎么都破个洞了还舍不得换呢,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要不哥哥把内裤也借你一条?这次你管我叫声爷,应该就差不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刘大有笑,他背后跟着的几个人也笑。

    “对了,我这可是的确良的裤子,看你这样,就不用你还了,兄弟也不差条裤子对吧,你就拿着穿吧。”

    沈兆麟刚刚勉强扯出的笑僵在脸上。

    他身上那点潮早就被风吹干了,头发也差不多半干。但还穿着下水时的那条四角裤。

    他是本可以让人回去帮他拿一件,哪怕让其他兄弟把脏裤子借他顶着用,回去再换也行。

    但他看着刘大有那张脸,那种笑,他一是不想输人又输阵,把气氛彻底弄僵,二也是很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捉弄自己。

    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好兄弟就变了。时不时就想给他点难堪,能让他下不来台好像他就高兴。

    他看不懂刘大有对他的憎恨是哪里来的,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刘大有走了,沈兆麟用力抓着裤绳,好像在强忍着什么翻滚的情绪。

    小胖上前劝他说:“班长,你不用太在意刘大有那人说的话了。我看他跟那个凌霄就是一伙的,故意整你的,要不你不要穿他的,我拿我的给你先用着吧。”

    沈兆麟想了想,回头做出松弛的表情:“没事,我不在意,破洞怎么了,伟大革.命先烈还拿破内裤编草绳当鞋子穿呢。要真是他弄丢了我的,正好就当是他赔我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吧,先回去。”

    刘大有成功整了沈兆麟一把,兴奋得嘴巴合都合不拢。

    合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呸!他也配!

    他们的确是来自一个大院的兄弟,曾经也的确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直到现在,所有人,包括他们各自的家人也都这么看他们。

    但他知道,那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罢了。

    他长大后可是越来越看不惯沈兆麟这个人。

    穷酸气,爱臭显摆,拉帮结派,好出风头,还假仁假义。

    沈父还在世的时候,是饭堂的掌勺大厨,而那时他的爸妈都还没有稳定的工作。

    那时他跟院里的孩子一起,羡慕过,跟父母哭闹讨要过,也被打过骂过。

    当他拿着沈家送给他们的糖果面包吃时,心里觉得他们家就是爱臭显摆,吃公家的还拿公家的,得意个什么劲儿。

    后来沈父去世了,他刘大有家的运势却起来了,父母双双入职国家单位,领着国家工资和补贴,一家人算是在大院里翻了身,成了最体面的一户。

    而沈家就慢慢落魄了。

    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有什么好吃的碰到沈小五也还是会分他一份。

    谁让他们家现在这么惨呢,要是他家惨到吃不起饭,要去当街乞讨,也是丢了他们全大院人的脸。

    他就当做善事了。

    但沈小五不该觊觎全大院长得最好的姑娘,他知道沈小五的那点龌龊心思,不就是想着娶了大院最好的姑娘苏艺,就能证明他是整个大院最有出息的男人吗。

    他就是看不惯沈兆麟可以被苏艺另眼相待。

    苏艺还年轻,眼皮子浅,容易被沈兆麟这样虚有其表的人吸引也无可厚非。

    后来听说苏艺甩了沈兆麟,他觉得挺高兴。

    可转头沈兆麟居然又攀上村里一门好亲!

    他虽看不上这乡下的亲家,但还是觉得便宜沈小五这小子了。

    后来一波三折,沈兆麟被退亲后,他更是一个人干苦活时都会咧嘴笑出来。

    哈!就凭你,家里一穷二白,还想娶个嫁妆丰厚的姑娘,做梦吧你就!

    就是还有点遗憾,退亲时李家人怎么没有揍他一顿狠的呢,也好帮他出出气,哈!

    ……

    和沈兆麟玩得好的那堆人都是比较实心眼乐天派的人,见沈兆麟说没事,也就一起说着笑着岔开话题不提刚刚那事了。

    一群年轻人笑闹着往宿舍走着走着,沈兆麟突然说,他把毛巾忘在河边了,要回去拿上。

    有人说陪他回去拿,他摆摆手说不用,转身就飞快地跑走了,边跑还边回头说让他们先回去帮他打个饭,他一会就回来。

    李茹从赵庭运那里离开之后,总感觉心神不宁的,又想着可能是看了一天书太烦闷了,就想到河边散散心。

    她知道河里有一块地方,白天男人会在那洗澡,晚上就轮到女人洗。

    她从前就不敢这么干,现在更不敢。

    是特地避开了那块地方的,只是在下游对着河水发了会呆。

    只是没想到在这地方,居然还是会碰到沈兆麟。

    沈兆麟看到她也很惊讶,他衣服都被扔了,光着膀子,半个身子没在河里,拿着根长棍子在水里打捞。

    虽说这大夏天的,很多男人本身洗完澡就不习惯穿上衣。

    只是单独面对一个女孩的时候被看到,总还是有点不自然。

    他是顺着河流往下游想找自己的衣服的。虽然刚才没说,但他就是有种直觉,应该是刘大有那批人把他衣服推进河里流走了。

    他记得下游这块地方有个转角比较大,流到这里有可能被挡住了也不一定。

    水流虽然急,但时间还不长,尽早捞捞没准还有希望找到。

    当着大家的面他不想细说,要是平常的裤子也就算了,可这一条……对他意义非常,他还是想努力找回来。于是一个人折返。

    只是没想到会意外碰到她。

    猝不及防的相遇,两人一时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自上次那次匆匆的分别以后,他们又有好久没见面了。

    似乎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理由。

    看她能出来散步的样子,脚伤应该好了。刚见到时倒是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用一时刻。

    李茹在想:他会不会想质问我苏艺的事?

    而沈兆麟在想:她会不会以为我会说苏艺的事烦她?

    李茹又想:他会不会逼我去给苏艺作证,证明她不是个品行不好的人?那我该怎么说?

    而沈兆麟在想:她会不会因为那帮人为苏艺的事找她麻烦而觉得心烦?我该怎么开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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