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这么差,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如今有了身子,自是要注意这些的,当初你姐跟着我东躲西藏,动了胎气,提前生下小忆苏,坏了身子才……”
“身体还好,前两天,周家老二媳妇来家里闹,可能动了胎气,养了两天好了不少,没关系,这些我也略懂些的。”
“周家来闹?”冷丁山面色一变,全身寒气直往外涌。
“也没什么,都是小事,再说我并不笨,会见机行事的,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冷丁山冷冷的看着她,”那天你跟莫小四打了一架,不也是身子亏了么?怀着身子还这么下狠力,你是不管你肚中的孩子还是不在乎你自己的身子?”
幽香一听,有些恼火,”莫小四那样的人渣,打一拳赚一拳,我若不下狠力,早被打死了,我能不那样做么?”
冷丁山听后,面色黑了几分,眼中似被黑雾取代,腾的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我既然回来了,就由不得村里人欺负你。”
幽香看着敞开的大门,那人早已不知踪迹。这性子急的,你这是要去哪里?你这代表是走了还是去村里转悠?
三天后,冷丁山还是没有出现,就像从没有回来过一样。幽香坐在枣树下沉思,这五子凹那边不知种得如何了?那忠叔和平叔,真让人省心,上次在那边搭了个土屋,平时派明嫂送菜送米上去,便几天不用管,也不知弄得如何了?只是如今肚子大了不方便走动,待生养完再说吧!
明嫂匆匆的从远处走来,看到幽香,紧走了几步,来到她身旁,低声道:”周老头今早死了,他死在自家的田中,早春的田埂上湿漉漉的,他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撞到石头上,当场就咽了气,这事邪门的!”“周家现在正办丧事,前几天马氏闹得厉害,还没有走那一步,现在不用说了,办完丧事,就可以分家了……”
幽香微微一愣,感觉这事透着古怪,那高老头虽然年纪大了,却身板结实,不可能摔一跤就没了,真是意外?不过她也没有深想,本来对周家的人就没有好感,死就死吧!与她何干。
周家的闹剧就此结束,左邻右舍的村民也安静下来,幽香的心也放下了,生活回归平静,转眼到了五月,幽香快要生了。
屋后的油菜籽找了五子凹的农仆过来收妥,又根据前一世的记忆以及村长的提点榨了几十斤油出来,这下好了,坐月子的伙食不愁了,愁的是生养的问题。
明嫂有几次隐晦的说过,她盆骨小,人也瘦弱,还好肚子不大,估摸着小孩也不重,若是身子板结实使点劲也没有那么危险。幽香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于是天天缎练身体,伙食方面也尽量吃好,不说餐餐食肉,至少两三天一顿是必需有的,倒也养得精神不少。她人年轻,之前是熬得狠了,才是这副模样,真要是养起来,特别能吸收,决不浪费。
她要生了,自是大事,高老头这几次回来,次次带些好东西,当然是船上的厨师给的,俩人关系不错,知道高老头家的难处,只要一有好东西就给他留住,管事的也仁慈,见多识广,经过一些地方,便提点高老头,在哪里买什么比较便宜,他可以带些回去。就此工钱也就耗费在这之上。于是幽香的身子慢慢养起来了,身上终于可以看到肉了。
这两天幽香总感觉到小腹隐隐作痛,她心情开始紧张起来,按前一世的算法,这预产期应该是这个时段没错,这人生第一遭还真是没底,心中慌得紧。明嫂是过来人,与平常一样,偶尔开导开导她。
冷丁山回来了,这次小忆苏倒见上了,一进门,把书包一丢,像只猴子一样窜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这次小家伙真是想得狠了些,竟闪出了泪花儿。冷丁山依旧面色清冷,他大掌一挥,把小家伙拉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责备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这么大了还像个娘们!”
小忆苏赶紧收了声,一张小脸上五官挤到一块儿,控制不住的抽噎。幽香实在看不过去了,向小家伙招了招手,他似寻到了同盟军,飞快的往她跑去,冷丁山长腿紧走二步,快到幽香身前时,把小家伙撵了回来,顺手抓住他的小手不让他乱动。一双冷眸射向幽香,满是责备。
幽香装作没看到,伸手摸了摸小忆苏的头,从枕头下的小木盒里拿出一颗糖来,塞到小家伙的嘴中,他吧了吧嘴,真甜,脸色舒展开来,那睫毛上的泪痕还一簇一簇的没有干涸,就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冷丁山马上就要走,谁知他却留了下来,说待她生完孩子再走,幽香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心中有些动容,这苏家大小姐难产的事怕是成了他的心魔,如今怕得紧呢!
陵州不算最大的县城,却是人口最多的县城,自然经济比别的县要繁华得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沿江而立,靠船运码头带动经济,另一个原因是它隔边关比较近,又不被战乱所害,因为中间还隔了一个望川郡。
平庭关历来战事颇多,它是鲁国通往南国的最大关卡,而鲁国属北方地区的异族,生活方式是逐水草迁徙的游牧、狩猎,若遇上天灾定会骚扰南国边关,历年如此。平定二年,南国祁家军没,鲁国不断地发展壮大,其狼子野心之胜不在话下。
今年鲁国遭旱灾,黎民流离失所,平庭关四周是蠢蠢欲动的鲁国人。
“今年可能会打仗,而且会与往年有所不同。”冷丁山声音清冷的陈述。
幽香被他科普了一下午,终是知道了这个国度的国情,她沉思了一会,问道:”今年会影响陵州的百姓么?”
“那要看朝庭作何打算?”冷丁山目光一黯。
“怎么说?”幽香一脸的不解。
莫玉丰一家自老幺莫来序跟着胡家跑船队开始,一家的人生活越来越好,住的是青墙黑瓦的大院子,家中也买了不少奴仆,在莫家村俨然成了一大商户,村里有什么要买的要卖的喜欢找他。
这日他匆匆下了船,径直来到村长家。九爷正在堂屋里吹着茶沫子慢慢饮茶。见他进来,忙站起身迎了两步,笑道:”来序,今日归家,怎么来了我这儿?”
莫来序行了个晚辈礼,与九爷一起坐下,脸色凝重道:”我这次跑船,听闻平庭关要打扙了,心中委实不安,便来找九爷商量。”
“往年都这样,你急什么?”九爷饮了口茶道。
“今年不同,我的船只到了平庭河域却被截拦,那边兵卫整装待发,人也增加了一倍,凡过往船只都需巡察,一但有可凝人员,便就地处死,甚是可怖。”
“还有这事?难道今年鲁国发狠了?”
“如今边关传得沸沸扬扬,去往关外的走商也少了许多,这生意如今也不太好做了。”
“不是有霍家军吗?”
“霍家军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这么出生入死的,意义为何?”霍以南抚摸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眼眸如鹰隼般的盯着家臣霍怀清。
霍怀清捋了捋胡子,神情淡淡的道:”南国自祁家军没了后,一直都是霍家军在主持军中大事,这几年鲁国搔扰烦不胜烦,上面那位情绪不定,而今霍家子嗣单薄,主上又长年征战边关,好不容易在京城当了半年闲散将军,却又要远赴平庭关。有些事情不是你愿不愿意的,而是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如今十万霍家军的身家性命都依付在将军一人身上,你看……”他停了下来,一双眸子温和的看着他。
“哈哈!你知祁家军是如何没了的么?”霍以南丢开手中的匕首,摊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主上明白便可,许多事情明明看到结果,却还是要做下去,大丈夫立于天地,光明磊落,虽死而无憾!”霍怀清神色未动。
霍以南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开口道:”那位若是不逼我,我何至如此——”
敲门声响起,霍以南恼怒的抬眸看去,”谁?”
“禀将军,——”
“我。”一位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霍以南拧眉,额间太阳穴蹦起,默了一会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看向霍怀清道:”此事暂且再议,你先下去。”他挥了挥手,书房门打开,一位婀娜的女子带着侍婢走了进来,侍婢手中端着两个果盘。
见到他,双眸含笑,轻轻的依偎在他身旁,柔声问道:”听说平庭关告急,夫君即刻就要领兵出征,不知是几时出发?”
霍以南面无表情的斜眸看她,没有开口搭话。
女子似乎很熟悉他的脾性,并无恼意,接着道:”袓母年事已高,一直盼着霍家的子嗣,如今——”
“我今晚夜宿你处,你先回吧,我处理完公务便来。”霍以南说完,转身坐下,摊开桌上的文案看了起来。
女子站在原地温柔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领着侍婢走了出去。
霍以南放下手中的书简,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松了口气,想起刘氏刚才的话,内心涌起一股恹恶之感,若不是袓母日日叨念着他为霍家留下血脉,他真不愿回燕燕莺莺的后院,整天乌烟瘴气,烦不胜烦。留下刘氏的嫡系血脉也是他应尽的责任,想起这些年,各官同仁不知给他后院塞了多少女人,有许多连面都没见过,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却没有留下半点血脉,朝庭上下私下里还不知怎么议论他。
他按了按太阳穴,又想起前二年刘氏怀孕滑胎的事情,只觉心中泛味,便站起身来,唤来袁副将,命令道:”本将军带领霍家精将先往平庭关,袁副将随后,今晚出发。”
“是,属下遵命!”袁副将恭谨的行了个军礼,又面露犹豫之色的看向他,不敢开口。
霍以南锐目如鹰的盯向他,”嗯?”的一声,袁副将抖了抖身子,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奉成五年春,观南王造反,霍家军由霍青山率十万兵马奉帝命讨伐观南王,从章江以南涉水行舟到绝壁琼山边北,杀至观南王老巢,由于地势险峻,丛山遍岭,被深熟地形的观南王绝地反击,霍家家主霍青山损落,主帅由闲散将军祁家家主代领,祁家军从此跃上政治舞台。
霍家家主霍青山遗体回归故里,与之一起送回来还有唯一的儿子霍中天。而此时的霍家家中只余下霍中天的妻子胡氏与唯一的五岁儿子霍祈义。
帝深感霍家满门忠烈,怜其遗孀孤苦无依,追封霍青山为镇国大将军,胡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小儿霍祈义承了爵位,做了闲散将军。
康义三年,霍家家主霍祈义在京病逝,享年二十九岁,余下一子霍以南,霍家子嗣从此凋零。
“霍家虽然重拾旧日荣耀,却子嗣单薄,到你这一代,已过而立之年,却膝下无子,你叫老身怎能心安?百年之后怎有颜面去见霍家列祖列宗?”尨眉皓发的霍家老太君胡氏说话甚是激动,握在手中的拐仗截了截地面,一双细长的眸子严厉的盯着唯一的孙子,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
霍以南安静的跪在堂下,微垂着头未语。
“你今日匆匆向老身辞行,意欲何为?”“我前日进宫赴宴,太后曾告诉老身,这次出征,帝会亲自举行祭祀礼,你今日便要离京,对霍家不管不顾了么?
今日孙媳来探望老身,说你今晚夜宿她处,怎得临时变卦?”老太君这么连着说了一长串的话,急得咳了起来,身旁的嬷嬷赶忙上前递上茶水,又伸手轻抚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