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于是他们相信,把金石药物放在丹鼎中,靠着阴阳的配媾,仿照天地造化的原理,辅之以水火相济的促进,便可以极大地加快进化的日程。
那么人工修炼神丹,变炼铜铅为黄金、白银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
按照这种想法,他们认为丹鼎就是一个缩小的小宇宙,在这个小宇宙中由于有水火相济,时光进行得很快,药物在其中一日可相当在外界俗世过了许多年。
很多炼丹术士就相信以下说法说:丹砂皆生南方,向日相近,感气积年而生也,四千三百二十年气足后就自然还丹。但如果有了仙方秘法,这一过程可以迅速缩短。
只要火候依节符,炭数斤两应爻卦,乾坤施行运转逐日,火候自然相邀,则一时辰可当一年,而一年十二月,一月三十日,一日十二时辰,一年三百六十日,故在丹鼎中孕育一年,便相当于自然中四千三百二十年。
既然要形成“小宇宙”,那么炼丹的炼丹炉如何制作就成了关键,刘杨说到这里不由得眉飞色舞,就在此时宇文温又发难了:“请问,道长用雄黄炼制过丹药么”
刘杨闻言点点头说:“雄黄可伏火,乃常用之物,其色金黄,是点化它物成金的原料之一。”
宇文温又问:“道长所用炼丹炉,是土制还是铁制”
“贫道所用的,是下铁上土,即下釜为铁,上釜为土,用时两者合二为一,铁下釜盛物,土上釜为盖。”
“道长炼制雄黄时,有无与草药合炼”
“有过。”
“那么我有三问,第一问,道长雄黄与草药合炼时,想来是要在铁下釜内壁涂一层泥,不然炼出来的就不是黄色丹药,而是在铁釜壁上现出一团黑色泥砂状物体,对否”
“这...确实如此。”
“第二问,用雄黄炼制丹药,若是炼丹炉或丹釜太大,或者密封不严,炼出来的丹药是否有白色霜雪状粉末,此粉末如果少量服用,让人有灼热感,若是不慎服用多了...就当场毙命”
“贫道亦成炼出此物,服用过后确实浑身发热,只是未曾毙命啊”
那玩意你吃过了居然还不死宇文温闻言惊得差点连第三问都差点忘记了,不过他好歹回过神来,干咳数声开始提问:
“道长,炼制雄黄时,是否曾在土上釜内壁发现黄色针状结晶”
“确有此事,此物焕然晖赫,先师曾言此物为赤雪流珠丹。”
“对于这三种现象,不知道长作何解释”
刘杨闻言抖起精神,开始用炼丹炉里“小宇宙”的理论解释,但是宇文温则笑着摆摆手:“没有那么复杂”
他开始剖析问题:第一问,之所以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出现了化学反应,雄黄,其化学成分是四硫化四砷,而混合草药又直接接触金属釜壁,在加热情况下草药炭化,连带着金属一起把雄黄还原出元素砷,俗称砒。
那釜壁上出现的黑色泥砂状物体,其中就含有元素砷,也就是砒。
第二问,出现那种情况,是因为雄黄在接触空气的情况下受热,发生氧化反应,从四硫化四砷变成三氧化二砷,这玩意如白霜状,俗称砒霜,其性剧毒,人吃多了直接就暴毙。
第三问,那就很简单了,雄黄遇热升华,在温度较低的土上釜凝结,凝结所成便是针状结晶体,所谓的赤雪流珠丹,和雄黄没区别。
哐当一声,刘杨手中的水杯落到地上,如今的刘道长呆若木鸡,方才还拿着水杯的手颤抖着,一如晚期帕金森综合症症状发作。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白霜与猪肠脂合蒸,吃了可是能杀体内三虫啊...”“赤雪流珠丹就是雄黄”
刘杨只觉得自己所认知的炼丹世界轰然坍塌,他曾经奉为圭璧的理论,师父语重心长的教诲,古籍中各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如今都化作镜花水月。
宇文温简单的解释,就如同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扩散开来,将那原本近在眼前的水中月,化作点点流光,他一生追寻的炼丹修仙之道,原来竟是如此的不着边际。
炼丹须得有丹砂,炼出的丹药服用后可以延年益寿,结果师父却极有可能是汞中毒而死;然后是丹药理论,药分阴阳可是解释不了许多问题,如今那化学之术却能言之凿凿。
曾经深信不疑的炼丹炉“小宇宙”,却不过是区区化学反应罢了,师父视若珍宝的赤雪流珠丹,不过是雄黄的另一种形态。
泪水从眼角溢出,划过面颊落到地面,刘杨想起了年迈的师父,佝偻着在炼丹炉旁忙碌的身影,想起了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炼丹炉旁蹲守的场景,又想起了小徒弟清风守在炼丹炉旁,满怀期待添柴的样子。
他的师父炼了一辈子丹,抱憾辞世;他忙碌数十载,心中有许多疑惑,却未得丝毫头绪;他的徒弟以后也会接过衣钵,继续炼丹,一如当年的自己,依旧没有头绪。
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啊...
想到这里,刘杨已是泪流满面,他木然的起身,也没向宇文温告退,如同行尸走肉般向门外走去,宇文温见状心中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刘道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炼丹之术虚无缥缈,可化学却是实实在在的。”
“多谢郎君提点...”刘杨艰难的开口说道,试图挤出笑容,但那笑容在宇文温看来,比哭还难看。
刘杨踉踉跄跄的离去,宇文温看着对方那萧瑟的背影,不由得感慨万千:“三观尽毁,就是这模样啊...”
他方才所问三个问题,连同汞中毒的症状,不是因为自己对炼丹术多有研究,而是当年读书时,化学老师讲课很有一套,说到汞化物、砷化物时就特地以古代炼丹术为引子,举了那几个问题。
“毕业那么久了,这几个例子依然记忆犹新呐。”宇文温颇为感概的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倩影来,那是他们班的化学女老师,年轻、漂亮充满活力。
“如果当年各科老师都是如此,说不定都能考上清华北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