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会有孩子的!我亲眼看着,看着他们是怎么从我肚子里流出来的!”她哭着,又笑着,“也好,也好,他们本来就不该到这个世间的,我是个罪人,我不配做母亲……”
琳琅宫彻夜盘旋着一个痛失孩子的年轻母亲的悲鸣。
在天子的大怒之下,总管公公下了大狱,而莫家罪加一等,受到了全族近乎倾覆的惩罚。
为了给昭后出气,天子自断左膀右臂,令百官无限唏嘘。
但是帝后的关系没有丝毫的好转。
到了八九月,日头不热不凉,容经鹤也像苦行僧一样,禁欲了五六个月。他问着新来的宦官,“琳琅宫的秋千做好了?”
“回陛下,秋千早就装好了。”宦官低声说,“那边传话过来,娘娘玩了好一会儿。”
容经鹤神色缓和,放下奏折,“过去看看。”
进了宫门之后,处处葳蕤,那彩绸秋千架在树下,裙摆飞扬,霎是娇艳。
她又梳洗打扮了。
她穿上了那一件芙蓉金雀红衣。
那是去年她生辰之时,他特地花了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出来的珍品,金雀熠熠生辉,在芙蓉红池里踱步挺立,令他想到了多年之前,她在月下玉台弹奏箜篌的模样。这件衣裳还是系统推荐的,说是它综合了对方的喜好和时下的审美,穿出去肯定惊为天人。
这话没错,这红衣天生为她。
当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她不能穿着正红,他舍不得委屈心尖上的人,立后也是蓄谋已久。
眼下她终于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裳,随心所欲。
容经鹤勾了下唇,冲着宫人摆了下手,便站到她的身后,轻轻摇晃起秋千的绳子。
她站在秋千上,红裙飞舞,好似翩跹的蝶。
“再高点!”
她笑声如琴。
容经鹤温声道,“不行,再高点你就要飞出去,去当天上的仙女了。”
她猛地回头。
帝王的冕旒垂珠遮住了些许眉目,威势赫赫,众人跪倒一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元似是唯一站着的,他需要扶着皇后下秋千。
“寡人来吧。”
容经鹤难得心情痛快,亲自抱了琳琅回去,直奔寝殿。
她有些不安,要挣脱他,容经鹤却低下头,嗅了嗅她颈上的汗,“没事,香着呢。”
他轻车熟路扯下腰带,去咬那一块樱桃红。
琳琅推他,奈何男女力气悬殊,她反被擒住了手。容经鹤低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要对我欲擒故纵么?行,你就擒吧。”
“……不要!你放开我!”
她忍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尖叫。
“你放开!我叫你放开啊!大人救我!”
容经鹤被人甩了一巴掌,狠狠的。
他确定了,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欲擒故纵。她是真的——在拒绝他!
那双眼睛荡漾着淋漓波光,却没有对他的情意。
“……大人?谁是你的大人?谁又能来救你?”
帝王容色冷峻。
“寡人就奇怪了,自从你小产之后,你不许同房,更不许我碰你……你这是,背着寡人,找到了新的靠山?”
系统的心凉得透透的。
不会是它想的那样吧?
王女,王女是个很聪明冷静的人,不会把自己逼入死胡同的!
它安慰着自己。
“说。”
容经鹤不给她一丝退路。
“你若说了,你和他还有一条生路。可你不说,不止他没生路,你,也得死。”
她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语,那红衣的红,衬得她艳丽不可方物,却有一股冷冰冰的寒意。
“很好。”
容经鹤怒极反笑。
“看来你是一心一意要袒护那个奸夫,寡人就如你所愿!即日起,你就去寿东!没有寡人的允许,你死也不能回来!”
他拂袖而去。
琳琅抬起红袖,拭擦自己的泪痕。
下一刻,一道光影出现,它攥住她的手,声音如同咒语,在她耳边响起:‘去!去解释!’
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
清澈的、稚嫩的……好像很好骗呢。
内外跪满了宫人,耳目遍布,琳琅也没有做得很惊世骇俗,她只是冲着“空气”笑了一下。
“不悔。”
红衣灼艳,宛若嫁衣。
系统的视线久久凝固。
它怎么会突然想到她出嫁的场面,那时她是亡国公主,身份敏感,宿主也没有大办,匆匆为她披了个盖头。而那些喜娘,是从莫侧妃那边拨过来的,充当眼线,不怀好意,也一个劲儿压她的风头,匆忙得甚至连妆也没有上。
她就那样安静坐在窄小的床榻上,被宿主掀了一角的盖头。
那嫁衣竟还不及嘴唇鲜红。
她眼中无悲无喜,却漆黑得极美。
像是复仇的艳鬼。
宿主很高兴,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人,灯烛彻夜通明。
虽然系统觉得这样很不应该,可它到底只是一个系统,一个连接两界的媒介。就像是手机对于主人的意义,仅是单纯的工具,自始自终,都无法干涉主人任何的想法。
——她这样是不行的。
进了寿东,想再出来就难了。
而且她身体还没有恢复痊愈,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受苦受罪?
系统还想再劝她,手掌不自觉伸出去,握住她的一截手腕。
她愣了愣。
是实体的。
她感受到了几分力度。
琳琅垂下睫毛。
但系统并没能改变琳琅的心意,她一意孤行,当夜搬出了琳琅宫,住进了妃子们避之不及的寿东所。
建极宫摔了折子。
皇城内一时腥风血雨。
容经鹤等了琳琅三个月,等到了初雪之际,对方完全没有回心转意。
他冷笑着招了妃子侍寝。
系统没有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它飘到床前,几乎是一种“监控”的状态。
它看着宿主跟其他女人缠绵,听着那叫声,竟生出了一种破天荒的愤怒。
宿主怎么可以跟其他女人胡搞?
宿主难道忘了他的心上人还在冷宫受苦吗?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卑鄙无耻将人抢到手吗?
它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三妻四妾,嘴上心疼着某人,却能转头跟另一个人鬼混。
守住自己的身体……很难吗?
如果是它,一定不会让喜欢的人受这样的委屈!
系统僵住。
喜欢的女人?它……喜欢的女人?这些字眼,不应该出现在系统运转的数据库里。
而且,系统是没有性别的。
连同类的系统都很嫌弃,它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删除。删除。删除。
事后,容经鹤当即起身,妃子则是暗暗窃喜,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将多年阴影的昭后取而代之。
容经鹤回到建极殿,烦躁不已地踱步。
‘系统,好感度查询。’
系统从善如流:‘宿主想查询谁的好感度?’
容经鹤顿了顿:‘刚才侍寝的。’
系统立刻报了个数字:‘好感度35%!’
帝王冷笑一声,“果然。”
又过了一会,容经鹤状似无意,‘那寿东的那位呢?’
寿东?
这是个冷宫的名号,最近频频出现在君王的口中。
系统看到的画面瞬间跳转到了寿东所,她睡下了,盖住薄被,似乎被冻得发僵,嘴唇有些乌了。
宫里惯是捧高踩低的,才短短三个月,她荣华不再,身边的宫女太监散了大半,留下的,竟然只有她身边的思追、思见、思晚三位大宫女,以及一个大太监元似。
她过得很不好。
堂堂王女,竟然沦落到这个份上。
系统心情复杂。
[捕捉王女对宿主的好感度]
[好感度捕捉中……30%……48%……捕捉成功!]
[现阶段-琳琅王女/从昭新后-对宿主(容经鹤)的好感度:0%]
系统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刻,它鬼使神差发送了一道奇怪的指令。
[捕捉王女对系统的好感度]
[好感度捕捉中……30%……48%……捕捉成功!]
[现阶段-琳琅王女/从昭新后-对系统(我)的好感度:89%]
怎么回事?!
系统的数据库差点没自燃起火。
容经鹤等了半天,没等来系统的答复,催促了一句,‘系统,你又强制休眠了吗?’
这比强制休眠还让系统崩溃啊!
“冷……”
女子蜷缩床榻,眉头微皱。
要说出真相吗?
宿主一怒之下,会砍了她吗?
系统煎熬了半天,昧着良心说,‘王女好感度89%。’
容经鹤紧绷的脸庞多了一丝笑意。
89%啊……按好感度分级来说,这已经算是生死不渝的程度了吧?
她这般爱他,那什么大人,肯定也是子虚乌有!
这其中定有隐情!
容经鹤立即向寿东出发,想了想,吩咐内官,“把她处理掉。”
内官会意。
“陛下放心,娘娘不会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容经鹤去寿东所接了人,见此地偏僻,屋舍破损,又是一阵心疼。
他步入内室,看见琳琅窝在一床潮湿被子里,脸色冷得吓人,他一把扯掉,将她抱起。琳琅惊慌挣扎,手臂却搭上了一个半透明的手掌。
系统少年般的面孔清新俊逸,冲着她摇了摇头。
——不要胡闹,快回去。
琳琅眼里泛着泪光。
当晚她留宿建极宫。
男人极尽温柔之能事,煨着她。
琳琅攥着自己的手指,冷冷看着床边。
她知道它在。
这个胆小鬼。
容经鹤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精神奕奕上朝,临走之前,他伏下头,眉梢眼角溢满春风,在她肩上印上一吻。
“好好睡个回笼觉,等我回来再用膳。”
琳琅动也不动,维持着一个姿势,死死盯着床脚。
眼泪无端滚落。
隐身的系统坐不住了,低声地说;‘你,你别哭,眼睛会疼。’
“疼?那也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儿?”
容经鹤这厮最是谨慎,与她贪欢的时候,从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侍女们被打发得远远的。
室内一片空旷。
“你别这样……”
系统手足无措。
琳琅别过头,不愿再看它。
系统慌乱不已,竟然忘记了身份,僭越般坐到床边,“你,你身体不好,待在冷宫,会,会坏掉的。”
她唇角透着讽刺,“妾身算是知道了,容经鹤,就是你的寄主吧?难怪你奴性不改,死心塌地跟着他,连喜欢的女人也可以亲手奉上!”
什么喜欢的女人!
系统的关注点只在最后一句话,还瞪圆了眼。
她怎么可以如此自恋!
嗯……它好像也是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
它是不是“坏”了?
系统失魂落魄垂下头颅。
她背着它躺着,乌黑发丝下的颈肩线条隐约可见。
系统移开了眼睛。
一阵沉默之后,她也没了之前的牙尖嘴利,闷闷地说,“我就……不行么?横竖都是寄主,大人就不能选择我?我,我想同大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百年之好,长相厮守,哪怕是共用一个身体,我也心甘情愿的。”
系统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弑主?
换个新主人?
不,不行的。
它的数据迅速流动,试图遮掩那一个狼子野心的意图。
可是——
当它看到容经鹤下朝回来,对侍寝一事不闻不问,还将琳琅蒙在鼓里,那可怕的念头如野草疯长。
它是个系统,就……不行吗?
晚膳过后,容经鹤熟稔撩拨琳琅。
她望着某处,似乎有些难堪,咬着唇,“能不能……熄了烛光?太亮了。”
“熄灭做什么?我想看你红着脸的模样。”容经鹤漫不经心,“来人,再放几盏玉鹤灯。”
掌灯的宫人立刻照办,室内更是灯火煌煌,耀眼无比。
琳琅被帝王抱进内室。
她环着对方脖子,越过纱幔,看向烛火下的影子。
系统呼吸微滞。
她冲着它伸出手,只差一点,便能碰到它的脸,可是她犹豫了片刻,又好像死心了般,垂下了眼皮,任由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她不情愿。
分明是不情愿的。
宿主难道没发现吗?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勉强她?
一股电流直冲容经鹤的大脑。
他抱头嘶叫了声,嘴里的“系统”还没说出口,顷刻晕死了过去。
系统呆住。
它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透明手指。
它出手了?对宿主出手了?……怎么会?
它还没过神来,一片红缠裹他的视线。
她发髻微松,如墨云初堕,那些金钗红珠定不住,从发间滑开,一件件掉落在地上。
正如她松开的红衣,伴随潋滟的光,同样坠了下来。
它误入飘飘扬扬的梦境。
分明是帝王的寝宫,它却觉得是梵语萦绕的佛殿,是万人围观的刑场。
是一切不可回头的地方。
一粒情种,绽开朱血。
“……大人。”
她伏在它肩头哭泣。
“你带我走罢。”
少年系统侧颜隽秀清冷,它洁白的手掌拂过她凌乱的衣襟,耐心细致地拢好。
“好。”
我答应你,弑旧主,奉新主。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第二系统的主人。
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