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波被堵得哑口无言。
那件事过去没多久,林耀东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当时市长召集开会,他和罗旭都在,他挂断一次没接,手机再响,会上领导同事都看了过来,他这辈子第一次干这种事,心虚,强打精神告了个假,出去接电话。
当天夜里,他去了电话里跟林耀东约好的地点——还是那个会所,那个房间。
临窗的墙根下堆放着十几个纸箱,林耀东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有人报警了,以防万一,我得请出你这尊菩萨来供一供。”
马云波心下更沉,他沉默着走到窗口,拆开纸箱,果不其然,里面是一袋袋封好的成品的冰毒!
弯腰拿起一袋仔细检查,他职业病地拆开包装,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尝了尝,然后吐了出来,猛地回头,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林耀东。
林耀东好整以暇的样子,坦然道:“纯度达到96%,国内目前最上等的冰毒。”
马云波扔下手里的那袋冰毒,冷冷地问他:“谁的?”
林耀东微微一笑,气定神闲,“我的。”
马云波眯起眼睛,“林书记,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这人从来不开玩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他迅速抽出手枪对准林耀东,而一旁的林灿林天昊也拨出枪来对准他,林耀东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马局长,你这么做就不够意思了。”
他声音冷凝,几乎崩成一线,“林耀东,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林耀东说:“两个小时前,一个过路的河西村民做了件蠢事,发现了我的这批货,于是打电话给110报了警。幸亏我们及时发现,把这批货转移了出来。”
马云波当时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报警村民上,他额头上渗出汗来,端着枪,紧张地判断着形势,“林耀东,如果你带着这些毒品去市局自首,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自首?”林耀东仿佛听见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要东山最大的制毒基地老大去自首?”他说着摇摇头,平复了一会儿笑乱了的气息,笑岑岑地看着对他的态度暗自惊心的马云波,“我倒是还有一个方案。你可以成为我的合伙人,以后我的每批货你有10%的利润。10%的抽头并不高,可你得谅解我,我的利润还得被人抽走若干个10%。”
马云波仿佛听见了个笑话,“林耀东,你也太低看我马云波了吧!”
“我知道,你马云波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没有弱点。”林耀东微带苦恼地说:“为了跟你交上朋友,我林耀东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不过你这种人,太过爱惜羽毛,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着,漠视马云波的枪口,朝他走了过去,马云波后退一步,威胁的声音已经是色厉内荏,“别动!”
林耀东却视若无睹地步步逼近,“全国公安三级英模,广东省优秀人民警察,东山市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老婆买毒吸毒,视频要是发到网上,会有怎么样的效果?别人能理解尊夫人的痛苦吗?能理解你的难处吗?”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在诛心,汗水从马云波的额上淌下来站在眼角渗进眼睛里,他被蛰得眼睛生疼,握枪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林耀东走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来,他坚持握着枪没动,片刻后,林耀东摇头无奈地笑笑,上前抓住他的手,而他也没有抵抗……就这么让林耀东将他手里的枪接了过来。
林耀东弹开弹匣,将弹匣里面的子弹都退出来,子弹落地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无数倍直敲在他心头,马云波像个木头人,看着林耀东径直走向窗边跟毒品箱子放在一起的另外三个矿泉水箱,“人啊,就是要接受自已优秀的一面,也要接受自已肮脏的一面。”
马云波象个木头人,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地板,却被林耀东引着打开了另外的三个矿泉水箱——
林灿和林天昊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三个纸箱搬过来,一打开,里面满满都是一捆捆百元的人民币,码得整整齐齐,林耀东朝拿笔巨额现金指了指,“这是三百万。是我表示的诚意。”
马云波摇头,“我不要钱。”
“世上每个人都有价码。这钱你恐怕必须得收下,不然我不安心。”林耀东说着,不容拒绝地拍了拍马云波的肩膀,“这是交换,也是交易。”
还有个词,林耀东没说出来,但马云波却心知肚明——
更是威胁。
他收了钱,就彻底跟林耀东的贩毒集团绑在了一起,可他不收钱,他老婆吸毒的事情就要被抖出去。
横竖都是死,而林耀东拿准了他的要害——他爱惜他的羽毛。
哪怕人已经要从骨子里往外开始腐烂了,外表的干净,他还是放不下。
结果这事儿发生的第二天蔡松林就死了。
刑侦方面草草结案,当时因为蔡松林报案发现毒品而带人出警的蔡永强为这事儿私下里找过他,“马局,你不觉得果园那个案子蹊跷吗?”
那案子后来陈光荣跟他交过底,他别无选择,“……哦,那是有人喝醉了报的假警,不是都已经证实了吗?”
“证实了?”蔡永强当时奇怪地拔高了声音,马云波能看出他的不满,“可是蔡松林第二天就死了!”
尽管如此,蔡永强那时候的怀疑还是让他强行压了下来,“蔡永强,禁毒大队没事儿干吗?这个案子没查到还有别的案子,一个毒贩没抓到可以抓下一个。东山贩毒活动那么猖獗,你老盯着一个干什么?”
他当时其实也紧张不安,借着引子把蔡永强骂了一顿,但也是从那时起,蔡永强开始把怀疑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