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阵列之法,不会生产金属武器,没有甲胃,厮杀时拿出来那些破损不堪的武器,大概已经是他们的神兵利器了。
更不消说,他们行动时没有指挥和金鼓旗号,全靠头人的呼喊,明明人多势众,却不懂得扬长避短,而只是凭着蛮劲和凶狠,一股子劲的勐冲。
这样的野人,在三五十人的规模下,或许会给同等兵力的定海军造成麻烦;但在三五百人规模,他们就成了被屠杀的对象。怪不得纥石烈桓端已经力量虚弱了,其部下还能杀进深山,连破村寨,尽情抢掠。
这样的抢掠,应该是复州这里金军的常态。两家之间,显然已经仇深似海。
“这些野人没什么可怕的,但要防备他们,至少得建立驻扎两百人以上的军堡,以后我们的牧场里,也得保持数十人规模的骑队巡逻。那太麻烦了。”
郑锐皱眉道:“另外,我们要买马,要设立牧场,少不了纥石烈桓端的帮助。如果这些野人动辄和纥石烈桓端闹起来,也会生出事端,影响商路运转。”
“这山里还有不少逃亡的汉儿,看起来也自成一个小部落。那胡老汉既然能劝说野人们退走,想必颇有些威望,有他作为中间人,我们总能和野人们谈谈,而我们能拿出的条件,一定会比他们想象的更优厚。”
“那倒是。”众人纷纷点头:“只要有汉儿在,一切就好办多了。”
王歹儿问道:“那怪人原来姓胡么?”
李云点了点头:“我问过了,那老儿姓胡,祖先是中都人。早年被女真人掳掠到辽东以供使唤,后来不堪负屈,才叛亡到山野之间的。这合厮罕关以南,历年逃亡来的汉儿约莫两三百人,有两个聚落,开垦了一些地。但平时也放牧射猎,与野女真的习俗没有太大差别。”
他这么说的时候,此前那个放狗撕咬李云的小孩仰头看着他,忽然开口,字正腔圆地道:“习俗什么的,与生死相比,便顾不到了。我祖父说,宁愿做个野人死在山里,也胜似做个被朝廷当作奴隶的汉儿。”
众人的神情同时一滞。
李云摸了摸这小孩的脑袋,笑道:“做野人太辛苦了,汉儿也并不都是奴隶。”
当年大辽强盛时,以现在大金的中都为南京析津府,设立官署统领数百万汉儿。而女真起兵征战以后,只在攻打渤海辽阳所管五十四州的过程中,就杀戮汉民数以百十万计。
后来女真建国,为了充实被他们自己杀戮一空的东北内地,又从南京析津府强迫迁徙数十万汉民入东北,并将之尽数充为女真贵族的奴隶,以至女真人贵族所居的营地里,供奉使唤,南人居半。
这些身在东北内地的汉儿,一向都过着毫无尊严而艰苦异常的生活,故而数十年来,每年都大批逃亡。
东北内地的环境何等严苛?冬天的寒冷和风雪,是轻而易举就能杀人的!逃亡的汉儿不断死于饥寒交迫,但后来者继续逃亡,前仆后继。
于是在合厮罕关这里,李云便遇见了姓胡的老人和他的孙儿。
李云忽然觉得,既然到了辽东,除了按照军府的规划采买马匹以外,还有很多文章可写,有很多事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