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伊娜推开门进入房间时,宰相千金德尔菲恩正在伏案写些什么。
要塞内的房间并不宽敞,像是个六边形的银色的蜂巢,一侧墙上有一张内凹的床,书桌是个金属的平台,旁边有一张椅子。椅子上的宰相千金穿了一件满是褶子的
黑色的长裙,裙摆拖在银色的地板上,她体态婀娜,瀑布般披洒在身后的长发犹如黑檀,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更像是一只黑寡妇蜘蛛。
看到前者,她收起鹅毛笔插入墨水瓶中,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好不容易才哄伊莉丝睡着了,她很害怕。”法伊娜轻轻关上门,一边答道。
“每个人都会害怕,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局,”德尔菲恩将桌上的羊皮纸捡起来,双手搓成筒状,“但她至少有一个好姐姐。”
她将卷轴装入信筒之中,盖上盖子。然后才看向法伊娜,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位朋友:“你变了很多。”
法伊娜神色平静,身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武装束衣,金色的长发也束了起来盘在脑后,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的女骑士,而非梅霍托芬的女继承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位曾经桀骜不驯的小姐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那种骄纵的气息,学会了成熟与宽容。
听到宰相千金的话,她只是勉强笑了下:“谢谢,我过去太幼稚了。”
德尔菲恩将信筒放在桌上,一面示意法伊娜坐下:“外面如何了,我一直在这儿写这些东西,听说晶簇的攻势很猛烈?”
“情况很坏,它们好像是无穷无尽,我们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法伊娜点了点头:“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撤退,但你祖父和瓦拉大人还没有下决定,那些随我们一起到这里来的平民,尼德文先生已经决定先疏散他们到洛文溪林一带了。
“我父亲他不是个干大事人的,但当个民政官还是绰绰有余的,”德尔菲恩带着有些轻蔑的微笑奚落一句,然后换了一副口气,认真地说道:“不过平民可以撤离,但其他人必须守在这里——哦,对了,除了老人妇孺之外,平民之中年轻力壮的人也必须留下来。”
法伊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可将军们认为要塞外的卫城最多可以支撑三天,若是困守要塞,我们会被活活困死的。”
德尔菲恩好像早料到她的惊讶,微笑着向她分析道:“没那么严重,眼下我们的主要困境其实来源于玛达拉的亡灵大军无法抵达,因此我们的兵力才会显得捉襟见肘,而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白山之灾这样严重的事态,精灵们封锁国境,大军与玛达拉在边境上展开对峙,才让问题好像形成了一个死结。但它毕竟只是‘好像’而已,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死结’,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甚至包括精灵廷本身也明白,这个问题的根源并非亡灵,而是布加人——”
“或许很少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一直以来我们的世界与白银之民之间就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只要回顾历史就不难发现这一点。一方面作为羸弱一方的凡人占据了大陆上的主要资源,而优秀而强大的白银之民却只能选择避世;而另一方面,凡人自身也存在着这样的自卑——我们下意识地对白银之民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感到忌惮……这样的猜疑由来已久,甚至从圣者之战的时代以来就一直存在着,而今天日布加人对于凡人的不信任,更是加深了矛盾。”
“可以说布加人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凡人,他们将自己装扮成监护人一般的角色,监视世界的混沌边境,居住于云端之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介入世俗世界的纠纷。更关键的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和态度,而我们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那些巫师们想要干什么,因此也就无从判断他们的态度是好是坏。”
“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态度触动了凡人敏感的神经,因为无论是克鲁兹人还是风精灵,都是通过抗争得到了今天的身份。我们绝不会允许再出现一个黑暗之龙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事实,而在这个时节发生的白山之灾背后布加人的影子,不过是放大了这一不安,将这一切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之上。”
“所以要想解开这个死结,让圣奥索尔与玛达拉回到谈判桌上,只要改变布加人的态度,揪出白山之灾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可以了——”
法伊娜却摇了摇头:“可就算圣奥索尔与玛达拉这个时候回到谈判桌上,时间也来不及了。”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当然还有,”德尔菲恩眨了眨眼睛:“你相信我吗?”
法伊娜早已对自己这位总有办法的朋友的智慧充满钦佩,她下意识地点头,可又有些为难地说道:“但是贵族们的决议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的,如果他们看不到希望,你祖父和我父亲恐怕都会作出决定的。”
“那就在他们作出决议之前,先改变一切。”
法伊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改变贵族议会的决议,那是她们可以插足的事情吗?
要不是她面前坐着的这位乃是素以智慧而闻名的帝国之花,一代名相尼德文的长女,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朋友已经疯了。
德尔菲恩却毫无畏惧,坦然地侃侃而谈:“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难,但你我的身份在这一刻有天然的优势——要改变贵族决议,其实也只需要争取几个真正有分量的声音就可以了,梅霍托芬公爵,帝国的宰相,大圣座瓦拉,分别代表的是地方、中央与圣殿的意见,再加上你的老师维罗妮卡女士,若是军方也站在了我们一边,剩下的人又能决定什么呢?”
法伊娜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这么说,父亲们他不可能听从我们的胡言乱语的。”
“那可不一定,”德尔菲恩嘴角微微上扬,狡黠地微微一笑:“对了,我之前委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法伊娜奇怪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摇了摇头道:“关于那件事我已经帮你问过父亲了,他说他没见过那枚戒指,不过他好像很生气,叫我别瞎搅合这些事情。”她湛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德尔菲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枚戒指很重要吗,我父亲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
德尔菲恩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那么其他贵族们呢?”
“没有,他们都没见过那枚戒指,大圣座也没有提过。”
而听了这句话,德尔菲恩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古怪地笑意,笑道:“法伊娜,我也问过了大圣座瓦拉与我祖父,你猜猜他们怎么回答的?”
法伊娜疑惑地看着她。
“他们当然是不敢回答,”德尔菲恩冷冷一笑:“法伊娜,我告诉你吧,那枚戒指就是象征着帝国至高王权的至炎圣戒,克鲁兹王位的象征。它并没有随康斯坦丝女王的死而下落不明,我有很大把握它可能正保管在我祖父手上。”
“什么!”听了德尔菲恩的话法伊娜再吃一惊:“德尔菲恩,你——”
德尔菲恩却显得要平静得多,她接着说道:“在帝国,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强制改变贵族议会的决议,那就是陛下的御令。但莱纳瑞特皇子还不是帝国的皇帝陛下,那么在这段时间之内至炎圣戒就可以代表帝国的至高王权。”
“可是德尔菲恩,至炎圣戒再怎么也不过只是一枚戒指,它虽承载着贵族与皇室的约定,但信物本身却并不能代表克鲁兹的皇帝,只有为克鲁兹王位的继承者所持有时,这个约定才具有约束力,你别忘了这一点,”法伊娜对于王室与贵族之间的密文也不陌生,很快就找出了漏洞,提醒自己的好友道:“我记得康斯坦丝女王在临死前并没有指定任何一位王子继承帝国的桂冠,所以就连众望所归的皇长子殿下也必须等到履行了金炎仪约之后才能继位——”
“不,法伊娜,女王陛下生前指定过一个继承人。”德尔菲恩神色平静地答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法伊娜脱口而出,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信之色:“不是传言她密谋杀害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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