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直以来努力的结果而已。”
巫师之王所罗门忽然开了口,对众人回答道。
连续两位布加人的巫师领袖出来为布兰多解释,显然有些过于震撼人心,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愣神,忘记了继续发问。
那个使节微微向两人鞠了一躬:“原来我们一直以来都对女巫们有所误解,受教了,女士。”
但另一个人马上站了起来:“那么恶魔呢?”
“恶魔不过是黄昏族裔中最弱的一族而已。”布兰多立刻答道。
这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恶魔是凡人们最熟悉的黄昏之族,它们的强大毋庸置疑,许多国家正是因为这些可怕的怪物而毁灭,而人类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攻入过恶魔们的领土。
而它们在这位年轻的炎之王的口中,竟然是最弱的?
人们难免产生了新的怀疑。
“陛下,你会为你的话负责吗?”那个人不依不饶地问道。
这已近乎于直接的质疑了,布兰多还未开口,一个牙尖嘴利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我想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为这句话负责。”
众人回过头去,看到小母龙阿洛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自己的椅子——站在自己的椅子上,个子矮小的她才比其他人高出一头来:“你们当中有几个人真正见过恶魔,与恶魔打过交道?但是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在三年前,亲手将恶魔的大军赶回了焦狱之下!”
“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恶魔在安培瑟尔的入侵是在万物归一会的一手策划之下进行的,炎之圣殿作为旁观者也记录了那一战,这不是什么不着边际的传闻,而关于那次入侵本身,或许布加人最有发言权。”
她看向所罗门,巫师之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可以得知的是那场入侵规模并不小,但关于它的消息流传却很少,因此那次恶魔入侵是一次罕见地被阻止在发生地的入侵。我曾说布兰多阁下是一位英雄,这绝非恭维之言,而是因为他配得上这份殊荣——他曾亲手终结了一次中等规模的恶魔入侵。”
那个使节呆在了原地。
众人也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恶魔入侵灭国的传闻他们听说过很多,当年在银湾地区要不是布加人与炎之圣殿、风后圣殿的联合插手,恐怕会酿成更加可怕的灾难,对于当年的记忆,至今仍旧有许多人历历在目。
而那要何等的英雄气概,才能一个人在那样的绝境之中力挽狂澜?
会议现场的许多埃鲁因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他们很多人是当年的亲历者,亲身参与了那场战争,也见证了那雨幕之中的奇迹诞生。当日的英雄光辉,成为了今天竖立于埃鲁因人心中的一座丰碑。
那个坐回去的白城使节这一刻不由得又站起了身来,深深地向布兰多鞠了一躬。
这是对于英雄的礼遇。
布兰多坦然受之。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需要。他有些感激地看了小母龙与所罗门一眼,但他必须将施加于自己身上一圈圈头衔的光环,化为真正的话语权——而这也正是他起身回答这个问题的初衷。
会场安静了下来。
“那么炎之王陛下……你还知道关于恶魔们更多吗?”先前那个使节结结巴巴地问道。
布兰多并没有介意对方先前的冒犯,而是从容地答道:“恶魔们虽然强大,但是恶魔主君早在第四次战争之中便已身殒,留下七个恶魔之王各自为政,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它们的威胁性在不断的内耗之中已经被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
“可是在之前的克鲁兹战争之中,引发战争的根源不正是恶魔们入侵了乔根底冈,导致了乔根底冈人迁徙出现在地表么?”人群中有人发言问道。
“那只是龙后的一面之词罢了,事实上恶魔们只是入侵了灰烬之尖,占领了黑暗精灵与美杜莎的领地,距离真正的乔根底冈还十分遥远。乔根底冈的人迁徙与其说是恶魔导致,不如说是龙后的计划而已,那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布兰多停了一下:“当然,恶魔们的异动也并非毫无根源,而是因为它们感受到了在地表世界的一位恶魔之王即将复活而已。”
“地表世界的一位恶魔之王?”
“正是恶魔之王阿肯图,在天青之战中,恶魔损失惨重,几位恶魔之王也先后身殒,而其中最强大的一位恶魔之王阿肯图则被布加人与巨龙一起联合封印于停滞之界。但经过上万年的时光之后,这个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因此恶魔们才会在它们在地表世界的仆人——羊首教徒的指引下,发动了对灰烬之尖的进攻。”
这些秘闻对于在场的许多人来说,还是头一次听闻,许多人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显然并未料到这个年轻的炎之王阁下竟会是如此的博闻广识,如果不是确信对方的身份,许多人都要认为这是一个布加人在对他们讲述这一切。
“那么那位恶魔之王呢,如果封印已经松动,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又有人问道。
“这倒不足为虑,”玛格达尔公主站了起来,主动回答道:“因为它已经死了。”
“死了?”那人呆住了。
“阿肯图死在了停滞之界,正是由布兰多先生亲手所为,我们在那里夺回了自然宝珠——即圣剑苍翠之魂,我亲历了这一切,可以作证。”玛格达尔公主从容地回答道。
“我也亲历了这一切,”阿洛兹赶忙说道:“巨龙们也可以作证。”
布加人也在点头,他们作为阿肯图的封印者,自然最先察觉了停滞之界发生的一切。
会场先是安静了下去,人们看布兰多的眼神终于有一些异样起来。好像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回想起了布兰多夺得炎之王之位时的场景——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国家与势力为在背后为他背书。
这种好奇往往是浮于表面,当却足以促使人们去了解这位炎之王陛下的更多生平。
“能够击杀一位恶魔领主,那至少也得是一位剑圣吧,这么年轻?”
“那不足为奇,我听说这位炎之王陛下乃是大地剑圣的后人,他祖父就是一位真正的极剑圣。”
极剑圣,人们纷纷倒吸着冷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就是他们所认知的利郎的极限。
但又有人说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不止是他的祖父,他的老师也是极剑圣,灰剑圣梅菲斯特。”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克鲁兹人的发言。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窃窃私语当中开始变得更多了起来。
不过能够提供最准确消息的,仍旧是埃鲁因人,毕竟在整个埃鲁因,这位伯爵大人的生平早已通过各个方面的传闻变得立体而丰富。
两次黑玫瑰之战,数度拯救一个王国于将倾。
而事后,在所有人的不同的目光之中,他却像是一个真正的高洁的骑士一般拂衣而去,只给自己的学生与心爱的公主殿下留下一顶王冠。
如果说击杀恶魔之王还只是力量的体现,那么关于他在埃鲁因的一切,却是一个真正的传奇。
在这个大多数人对于真正的骑士之道怀着浪漫主义情怀的时代,这样的事迹往往更加深入人心,人们所眷念的不止是刀光与剑影,更是背后的爱恨情仇。而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伯爵大人,关于他与格里菲因公主的爱情、理想与信念,往往更容易在人们心中刻下印记。
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会得到人们的敬畏。但一个拥有理想与信念的人,却能够得到人们真正的崇敬。
布兰多自然还远远算不上是圣贤,但他留给埃鲁因的无私,却也远足以闪耀当下这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替代了先君埃克在埃鲁因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这正是难能可贵之处,连克鲁兹人看他们新任皇帝陛下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敬意。
更不用说其他人。
“这是真正的用剑者的品格,”柳先生叹道,一脸敬仰之色:“凰火殿下,没想到罗萨林一行我们竟然能够结识这样一位英雄。”
凰火认真地点头,在她心目中早已认定自己的老师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个人。
在两人身边,房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看向德尔菲恩所在的方向,终于摇了摇头。
托奎宁的狮人之中,奈尔-费舍尔一脸羞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圣剑。而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来到它身边,对这位狮人王子殿下说道:“奈尔殿下,布兰多先生的事迹世所罕有,但英雄未必只有这么一个。”
“你说得对,”奈尔叹息了一声,答道:“提克斯小姐,但我这并非是沮丧,而是羞愧。英雄应当一往无前,但我竟然会对一位真正的骑士心生嫉妒,使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人。”
“那就更坦率一些,未必不会得到原谅,勇敢者并不仅仅是在面对敌人时才勇敢,不是么?”
狮人王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提克斯小姐,我会那么做的。”
人类少女微微笑了笑:“这正是我所欣赏您的地方,殿下。”
人们已被布兰多所折服,自然不会再质疑他所说的话,有人借机问道:“那么在这场看起来令人绝望的战争之中,我们要如何才能获得胜利呢,陛下?”
又有人问道:“我们真的可以战胜黄昏之龙么?”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难免会有人心生疑虑,并不是想要投降,而是看不到希望。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若是黄昏之龙真的所向披靡,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轮到我们来接手这场战争。”
“可今天我们不过是一群凡人而已,”那人问道:“在这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最为衰微的时代中,我们要如何才能战胜连玛莎也未有战胜的敌人呢?”
布兰多站了起来。
他看着每一个人。
“我们的世界在不断的流血,与黄昏之龙的战争,让我们伤痕累累——”
“在过去的时代中,我们见证了许多的英雄的逝去,就像是黑暗中引导着我们的那些星辰,一点一点地熄灭了。而留下的,仿佛是一个毫无希望的、黯淡的夜空,在这横亘天幕的漆黑之上,连众神也都失去了希望。”
会场静了下去,人们为布兰多的动作所吸引,也吃惊于他的话语,每个人都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炎之王究竟有什么要说。
“但是——”
布兰多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们无法否定先贤们的努力,他们用最深沉的绝望所为我们换来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黯淡无光的未来——秩序世界所付出的代价,而我们的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恶魔之主殁于苍翠之剑下,而魇虫之母也同样在圣枪苍穹的霞光之中尸骸无存。而秩序世界的第一代女巫,她的存在而今已早不可考,或许她化作了一个历史的幽魂,但正是这个幽魂所留下的一切,如今让埃希斯也背叛了她的主人,那些我们曾经最强大的敌人,同样一个个地倒下了。”
“而今黄昏之龙手下的五位领主之中,已去其三;我们眼前失去了星辰显得孤寂而茫茫的夜空,但它并不是永夜到来前兆,恰恰相反——”
布兰多一字一顿地答道:“星辰之所以一一消失,乃是因为黎明即将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