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史不说,算学亦是极其出众。使君留她住在内宅,据说夫人亦是对其赞不绝口,若非王家乃商贾,兴许会动了结亲之念也不一定。”虽说是张说家务事,但张宽深得张说器重,王翰又是往来不避忌的,杜士仪还醉着,他便随口玩笑道,“只是,此女机敏慧黠,寻常男子娶回去,怕是压不住她!”
杜士仪听着这话,就仿佛寻常醉汉似的,前言不搭后语,又胡乱扯了几句别的。而那张宽目送人上马,立时匆匆回转半月堂,将杜士仪和王翰这出去一路上说的话如实对张说禀报了一遍。果然,自家主人听完之后就笑了一声。
“怪不得和王子羽臭味相投,果然一介名士而已,诗酒美人,唯此三物才会有所动心。此等人物若我今后能够再登朝堂,必会沿用为文学俊士,罢了,让子羽带他四处去逛,不用太理会他。”
离开长史署摇摇晃晃上马的时候,杜士仪暗自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想起了王容在长安城那一本万利的两笔生意。想到这一次专程来太原,那个算计精明的丫头恐怕不单单是为赚钱,他不禁在心里笑了一声,可下一刻,他就听到耳畔传来了王翰戏谑的声音。
“杜十九郎,都说进士及第之后,正好相配美娇娘,你这夺下状头,又是风流倜傥少年郎,在长安时莫非就没有人登门提亲么?我怎听说,你在长安时,一直住在平康坊崔宅,便因为将是崔家子婿?”
这家伙好八卦!
见王翰一脸兴致勃勃,杜士仪不禁没好气地道:“只因我和崔十一郎情同兄弟而已,子婿之说纯属子虚乌有,子羽兄可别牵强附会!”
话一出口,见王翰立时嘿然而笑,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意味深长,杜士仪登时意识到,自己这装醉竟被人看穿了。尽管如此,确实喝了不少的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坐在马背上微微出神。
这几年间,他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从他那个性子坚韧而执拗的妹妹杜十三娘,从崔五娘那样的大家闺秀,到公孙大娘和岳五娘那等相当于剑侠之类的奇女子,再到玉真公主这样的天家贵主,王容这样的富商之女,他深深庆幸于这是个能容得下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能够容得下女子行男子之事的时代!否则他便要忍受裹小脚,以无才便是德为闺训的妻子!
就在脑海中闪过那一个个倩影的时候,他陡然之间听到了一个爽朗而甜美的声音:“杜郎君!”
杜士仪闻声看去,就只见路边一个卖各种水果的小车之前,一个熟悉的人正对自己招了招手。尽管为男装打扮,但她身侧的佩剑和那张明艳慑人的脸,仍然让他立时认出了她来——说曹操便见到了一个,这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岳五娘还有谁?然而,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位岳娘子打过招呼之后,伸手往旁边一拽,那个几乎把脑袋埋在小车上,仿佛正在挑选果子的人立时被她硬拉得转过身来。
竟然是那小和尚罗盈!见鬼了,才只一年不到,小和尚怎么突然就蓄满了头发?
面对这个出人意料的组合,杜士仪简直想揉眼睛证明自己有没有看错,随即连忙策马上前。而他身侧的王翰自然更为好奇,连忙双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待到近前,杜士仪见小和尚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自己,而岳五娘则大大方方地又打了招呼,他才面色古怪地问道:“你二人这是……”
“杜郎君,不是你想的那样!”罗盈见杜士仪直接一开口就是你二人,这下子终于慌忙摇头道,“是我领方丈之命,去幽州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岳娘子……”
“这还真巧啊!”杜士仪打了个哈哈,见岳五娘的脸上满是得意,他哪里不知道小和尚恐怕被这位古灵精怪的岳五娘给耍得团团转。奈何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他四下一张望便开口说道,“子羽兄,不想他乡遇故知,不知我请了他们回你家中说话可方便?”
“美人造访,自然求之不得。”王翰觑着这一对显然极其不协调的组合,也有些犯嘀咕,爽快地随口答了一句,见那少年郎竟是更尴尬了,他便轻咳道,“多个少年郎也不要紧,反正我家空房子多得是!”
岳五娘听得杜士仪邀约,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她既开口应下,罗盈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临走前还捎带了之前在这儿买的一袋果子。等来到西城西北隅那座豪宅,从小在安国寺长大,又因是未受戒律,只是剃了光头的小沙弥,并未造访过那些世家名门的他随着登堂入室时,便很不自然了。尤其是当进了宅中客舍,杜士仪再次盯着他的脑袋瞧时,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下了那假发。
“是岳娘子说,我这样子行走在外不便,硬是让我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