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暗露的一手功夫,表现出來的镇定自若,都让仇九心生好奇,倒也想试试老者的本事,依言落坐,恭声道:“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呵呵,江湖散人,四海为家,每日风荡云飘的,就如无根浮萍,要名姓何用,壮士既问,称呼一声云先生足矣,”
仇九本來不信卜卦,见云先生身负高深功夫,气度不凡,谈吐也是不俗,倒真有几分上心,道:“云先生,晚辈不过一介山野村夫,身无分文,恐无卦资相送。”
“呵呵,云某观小哥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气息内敛沉稳,绝非池中之物,小哥又何必自谦,相识便是有缘,区区一点黄白之物又算得什么,”
“请问前程、富贵、姻缘,小哥想测哪一个,”见仇九沉吟不语,云先生又紧接着问了一句,倒像是做霸王生意的。
“穷苦之人,诸事不顺,就随便测吧。”仇九的兴趣在云先生身上,至于测什么,倒真沒在意。
“那,抽签还是测字,”云先生也不强求。
“测字。”
“请用字。”
“晚辈从小沒进过学堂,不会舞文弄墨,就用刚才那人写的字吧。”
云先生摇头作色,对仇九的话显然不信,却也沒再多说什么,又将那个“武”字举到眼前,依然沉吟半响,方道:“小哥杀伐气很重啊,”
仇九一愣,不由问道:“刚才听云先生讲,这‘武’字乃是止戈的意思,如何又出此言,”
“小哥有所不知啊,‘武’字有三层意思。那‘止’字原本是指脚趾,所以‘武’字的本意乃是士兵举戈前进。第二层第三层意思都是引申的,一是止戈,也就是罢战言和,一是以戈止,也就是用武力促成和平。”
“请问云先生,刚才那位白公子,又是合的哪个意思,”云先生对“止”字的三解,也引起了范进的兴趣,插话问道。
老者撇撇嘴:“‘止’字之上加一横为‘正’字,刚才那位白公子无意之中在‘止’字上涂了一点墨迹,就成了‘正’字。但那白公子心术不正,暴虐成性,心中所想,岂有正义可言,其无意中所着墨迹,只能使正义受污。既然‘正’字与他无缘,那么对他來讲,‘止’字仍是脚趾的意思。现在‘止’字着墨受损,此番前去,白公子必受腿脚折断之灾。”
有这么玄吗,仇九对老者所言不以为然,但并沒出言反驳,继续听白先生道:“反观壮士,测字时虽仍选了个‘武’字,但此‘武’已非彼‘武’。那白姓公子心中所想,手上所写都是一个‘武’字,所以应止戈,化干戈为玉帛,方可避祸。但壮士选此字时,‘止’已成正。也就是说壮士代表的是正义,师出有名,该当以戈止,以武之力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同样的一个“武”字,同样的人写,却测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而且理由丝毫也不牵强。听到“当以戈止”,对照自己的际遇,仇九好生佩服,从怀出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道:“云先生,受教了,在下尚有事在身,不便多留,这便告辞,山高水长,它日再见。”
云先生也不客气,将银子收起:“呵呵,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既如此,云某这里有一谒,权当找零,就赠于小哥吧。”
也不待仇九应声,口中自顾吟诵道:“水落方见草长,新灭自可昭彰。冒雪突火求字,临台喋血舔伤。休言红肥绿瘦,且看西补东墙。岭高草枯情灭,都是殇都是殇。”
仇九不解其意,欲开口相询。云先生起身,摆手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日后自知。”
言罢弃了卦摊,径自离去。七人在身后目送,只见云先生长袍罩身,衣袂飘处,犹如御风而行,脚不沾尘。
范进感叹道:“真神仙也,”
仇九躬身相送,尚未起身,猛听得身后传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扭头察看。却见两个仆人打扮的人,惊惶失措地向这个方向跑过來,人人浴血。其中一个腿上着伤的人,甩脱另一人的搀扶,急声道:“丁兄,别管我了,你赶紧回府报信,迟了彭军侯恐有性命之忧。”
范进道:“莫非是云先生给那个白公子测的字应验了,”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仇九虽不想多生枝节,但对云先生临行前所赠谒语将信将疑,也想过去验证验证,矛盾之中便用了种商量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