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所以……
在这除了小孩子跟德川良子小姐以外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沾上了几十乃至上百个人鲜血的宫邸中,这位身上“仅仅”只背负着纯子小姐一个人冤魂的亲王殿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否也算得上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了呢?
尽管如此……他也毕竟遵守了在纯子死前自己所许下的诺言了不是吗。
纯子,就是他第一个杀的,同时也是他杀的最后一人。虽然没有问过别人「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死」就把别人给杀掉了,虽然在法律意义上就算别人说了「我愿意为你献出我的生命」这句话他也同样有罪,因为不管是谁,对于自己跟他人的生命都不具有「承诺权」……
可是别人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又哪里管得着你愿意不愿意的呢。可如果连杀人犯都可以被称之为好人了的话,那这个世界人可能也就没有坏人了吧,所以可快别给好人这个词抹黑了。
但有句话说的特别好: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抛弃初恋,杀死未婚妻,这种种劣行,实在是令启仁殿下在「道德」这一门学科上有些不及格呢。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个人他“人品不行”。
可是比起高尚的道德与高贵的人品,人们往往却更容易,并且大多数时候也都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能力。譬如汉高帝刘邦签订鸿沟合约之后却忽然趁西楚大军撤退时对霸王进行“背刺”,汉武帝晚年因巫蛊之祸逼死卫后与太子据,曹操破城屠民,盗人陵寝,唐太宗李世民弑兄杀弟,赵匡胤黄袍加身,明太祖屠戮功臣,朱棣起兵夺位,皇太极逼死大妃,雍正赐亲兄弟“猪狗”恶名。人们往往只看到他们是如何如何的成功,与他们所创下的功绩,而忽略了他们所犯下的一些错误。或许那也不能被叫做错误,而应该被叫做“不道德行为”。
空有高尚与仁义,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只能够成为一个道德模范。而只有出色的能力,才能够真正使得人们注意到你身上所散发的光彩,使高尚更加高尚,令高贵的人品不再仅是名义上的高贵。
一个背叛了心爱自己的初恋情人的男人,一个亲手杀死了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被称之为是一个好人。但一位为民造福,一心为中基层民众谋求利益的君王,又如何不能被称为一位贤君、明君、仁君呢。
从他亲手送纯子上黄泉路那天起,他就注定与「好人」这两个字沾不上什么关系了。就连他自己、就连每天看见他就想要把他抱进怀里亲他一脸口水的爱妻,心里也许都已经不当他是一个好人了,可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做不成一个好人,那就做位圣人吧。
圣人心里想些什么,寻常人通常很难猜到。所以前八年虽然他从来也没有提,并且从来也没有去纯子的衣冠冢前祭拜过,但今天保不准也许他就去了。
玄月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种考虑,因此哪怕他再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跑去衣冠冢前祭拜曾经的未婚妻,玄月却还是带上特蕾莎一起到“那个地方”找他去了。
……
神奈川。横滨烈士陵园。
天空下着雪,这是九年来关东地方第一次从十二月开始便下这么大的雪。道路,建筑,全都被涂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浓妆。
陵园中,男人穿着一身与雪同样纯洁的白色装束。他手里捧着一束十二支装的白色玫瑰,踏着雪走到了一座碑上刻着「左臣」字样的陵墓前。
记得当日,玄月与「源」一同假死在幽灵狙击手的枪口之下,纯子则代替她被推进了火化炉中成为了一堆灰色的尘埃。
最后,尘归太平洋……
而此处则只留下了一个衣冠冢。尽管墓碑上所刻着的是玄月的名字,但是里面真正所埋葬的却是纯子生前所喜爱的一件和服。同时也是纯子留存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缕亡魂。
因为今天是一月二号,所以刻意准备了十二朵白色玫瑰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有心……还是该说他假慈悲……
启仁放好花束,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刻字道:“抱歉这么久了,才第一次来看望你。”
难为他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且刚说完,便没了下文。
接着他倒也不见外,好像陵墓中所埋葬着的那个女人不是被他所杀死的一样,脱下外套垫在了地上,便在纯子的陵墓前坐了下来。
地干净是干净,烈士陵园嘛,因为有专人看管的关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清扫着周围的道路。可是雪这种东西……坐着坐着说不定就化成水了,他的外套防水,可裤子却不防水。比起冒裤子湿掉的风险直接在地上坐下来,还不如用外遇垫一下好了。
启仁取下脖子上的那条母后织黑他的白色羊毛围巾,折叠起来,平放在墓碑前道:“这大冬天的,你一个人躺在这里面一定很冷吧……这条围巾,我一直都只把它借给过我跟我关系很要好的人戴,现在我把它借给你戴上一会,待会你可要记得把它还给我。要不然下次我可就不借你了。”
玄月远远的便瞧见了坐在陵墓前的丈夫,她让特蕾莎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为自己放风。而她则掰着手指,不紧不慢地朝那个一大清早就发神经的臭小子走了过去。
“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皇宫虽大,但只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就不会迷路。”
“这句话你可不只对她一个人说过。”玄月说。
“吓我一跳。”
“你才是吓我一跳,干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一个人从东京跑到这近百里之外的横滨来了啊?”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吧。”
“你旁边放着的像信号屏蔽器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啊?”
“那个‘好像信号屏蔽器’一样的东西不就是信号屏蔽器咯。”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