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激动,竟忘了身处课上。刚才他那一声惊呼,早已惊动到了讲台上的早苗老师。
早苗掰断手中的半根粉笔,便朝珪扔了过去,珪一时不防,被她正中靶心,在额头上留下了一抹深白的粉笔灰。
“这是警告,下次再敢在我的课上大喊大叫,就让你到走廊外面罚站去。”早苗用手一指他道。
珪翻开书本,假意听课。可刚没安静一会,他便又用手挡着嘴小声问她到:“你这个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就连额头上的粉笔灰都忘了擦,却还记得要向剑持静问出一个究竟。
看样子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身份暴露这件事呢。
剑持不语,珪接着又问:“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除此之外,这里面这个‘此’究竟指的是什么呀?能不能请珪同学帮我翻译翻译?”剑持静笑着,故意戏弄他道。
“你这人简直……”珪一句话未说完,便被走到他跟前的早苗老师揪着耳朵站了起来。
就在刚才,早苗在黑板上写了几道题正准备要抽人上去做,可是叫了珪两遍名字他却只顾着跟同桌说话而对自己的话全然当做了耳旁风。这珪也是,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剑持的身上,竟连早苗老师叫他都没有听到,这耳朵揪的可不冤。
“老师叫你没听见啊?快上去把题做了。”
“就算是叫别人去做题,也用不着揪耳朵吧?”剑持双臂环抱,冷哼一声道,“你不过是个任课老师就能这样随便揪学生的耳朵,真不敢想象这的训导主任会是怎样一副的魔鬼模样。”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吗?”
“猜对,我就是今天才刚刚到这里来念书的转学生。我的名字是剑持静。”
“老师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你还是第二个敢在课上这样顶撞我的学生,怎么你也想像前两个一样被勒令转学吗?还是说对于像你这样的学生来说,转学根本就早已经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了呢?”
“我是什么样的学生暂且不论,但作为大人尤其是老师的你有一点却一定要明白——耳朵是人体的重要器官,它有丰富的神经和血管,像老师刚刚揪珪同学耳朵的行为,除了会使孩子感到疼痛以外,甚至有可能引发短暂的晕厥,并且损伤耳部神经,另外经常揪孩子的耳朵的话,还可能会导致孩子的外耳发生畸形。珪同学长得这样好看,要是以后因为耳朵的原因而影响到面部的整体美观的话,敢问早苗老师你于心何忍、又于心何安啊?”
“看样子你很聪明。既然这么聪明,那你就一起到黑板上去把老师的那道题给做了吧!要是你能够做出来,老师就不追究你刚才在课堂上的无礼了。”
“假如我真的错了,老师你大可以罚我到外边走廊上去罚站;假如我没有错,老师则更不该说出什么‘做出这道题就不再追究’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学习原是学生的本职这并没有什么错,可要是学生做错了事情,老师却仅凭学习的好坏来决定惩罚的轻重、亦或是不加以惩罚的话,那么这便是老师的错了。”
“老师没工夫跟你在这耽误时间,毕竟你不想上课,班上的其他同学可还等着上课呢。你既不愿做题,那就到走廊上站着去吧!希望走廊上的冷风,能把你的小脑袋给稍微吹得清醒一些!还有你,珪,你要是也不想做题的话,就跟她一样到走廊上站着去吧!老师可不会因为你是班长就对你特殊对待的!”
“喂,男子汉,你总不会比我这个女孩还怕冷吧?”
“欸……什,什么?”珪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剑持拉着朝教室外边走了出去。
而就在离开教室之前,这个女人竟还不忘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粉笔,刷刷两下,就把黑板上那几道题的答案全给做了出来。做完这一切,便头也不回的拽着珪推门而去了。
这孩子,着实是有些个性。
……
出了教室,剑持即松开了珪的手,靠着走廊的瓷砖墙壁,低头大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笨蛋学生跟笨蛋老师,一个个都太好玩了,新学校里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我还没有想到的。”
“你管谁叫笨蛋呢,我看你才是笨蛋,而且是个超级大笨蛋。”
“这话怎么说?”
“呵……”珪冷笑一声,“这里是学校不是监狱,你用不着来这的第一天就惹事情吧?自己被赶出教室罚站不说,还要拖累着我一起。”
“被赶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些话我可以当着你的面问清楚,用不着传什么纸条、更不用害怕被别人给听见了。”
“你问你的,我可不见得会睬你。”
“珪同学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你是李先生的儿子的吗?”
“猜?”
“没错,是猜。怎么你不信?”
“抱歉让你空欢喜一场,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李先生的儿子。”
“身为人子,却失口否认亲父,这话若叫你父亲李先生听见,可真得打你的屁股呀。”
“呵……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已在心中笃定李先生就是我的父亲了对么。我真不知道你这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倘若你要说是靠了别的什么,那倒不是没有几分可能。可你要说仅凭聪明去猜,我却半字也不敢信。”
“其实三年前我弟弟满月的时候我们曾见过,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小珪?”
“别在这乱攀亲戚。既从没见过,又何谈什么记得不记得的。”
“真是的,你这家伙居然已经不记得了吗。你这只臭乌龟,大乌龟!”
“喂,你说谁是乌龟呢。”
“怎么你那精通六大语种的爹从来都没教过你中文吗,你的名字既然叫李世珪,那当然就是‘你是龟’啊!”
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话里的意思,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怒道:“别人父母费尽心礼给子女取的名字,怎么到了你这却成了骂人的脏话?空学了几句中文谐音,就敢跑到小爷跟前来卖弄,我这‘珪’乃是如珪如璋的‘珪’,就算是你这刁蛮丫头硬要**汉字谐音来取笑小爷,那也该当是‘你是龟’,可绝不是‘我是龟’!”
“放手,小子你弄疼我了!”
“你叫我放,我偏不放。你能奈我何?”
“你这健忘又无礼的乌龟,再不放手可别怪我手下无情,拳脚无眼。”
“就凭你,吓唬谁呢。”珪少爷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时却早已坐在了地上。刚要出声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右脸脸颊却隐隐传来一阵剧痛。一张嘴,口腔中的血液便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从上一个学校转学么?我可是在一年不到时间里,一共打了十二个男同学,换了五次班,顶撞了二十几次老师,最后没有办法才从以前的学校转学的。”剑持双手环抱,弓身对坐在地上的珪少爷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们这种对女孩子无礼的华族少爷了。就因为仗着自己的父亲亦或是祖父是贵族,便以为别人都不敢把你怎么样,到处欺负弱小。本小姐就是专门为了教训你们这种人而生的!”
“呸……”珪吐出被她打掉的一颗的臼齿,偏头往一旁吐了一口血水,站起身道:“拳头打在人的脸上,可是很疼的……关于这点,你出拳打人之前可有好好想过吗。”
“挨了打后居然没有哭,而且还自己站起来了吗?果然不愧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就是跟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呢。”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可既然脾气这么古怪,想必一定也是一位平日里娇纵惯了的大小姐吧?加上你刚才说的……你是一个喜欢跟华族同学打架的暴力女,所以我想你自己大概也是一个华族吧?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闯了这么多次祸后还有学校肯接收你了。以上我的推理,正确度应该不会低于97%吧?”
珪刚刚说完自己的推理,而一旁的教室门却在这时从里面被打开了。
早苗老师站在教室里面,冲着教室外面的二人说道:“你们俩个,都被罚在走廊罚站了怎么还不老实,刚才走廊上怎么回事这么吵,我在里面都听见了!李,李同学!你的嘴怎么回事!怎么在流血!”
珪见早苗老师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伤势,脱下外套,捂着正在流血的嘴巴,哭着扑进了老师的怀里,用手一指一旁的剑持静道:“呜呜呜呜……就是她就是她,老师就是她打我。”
“好小子,告我的刁状!”
“老师你看她还想打我呢,呜呜呜呜……”珪哭着,还不忘转头吐舌向剑持做了一个鬼脸嘲讽她。
“你这个……”
“剑持同学!”早苗老师打断了她的话,一边摸着珪的头安抚着他受伤的情绪,一边厉声对剑持道:“在学校里打架可不是一件小事,你给我在这等着,我现在马上去找你们的班主任铃木老师打电话叫你的家长来学校处理这件事情!”
“我也要跟老师一起去,不然老师不在,她一定还会冲我发狠的。”
“是牙齿被打掉了吗,珪同学。”早苗老师单膝蹲下,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要不老师先带你去洗手池那边漱漱口被?”
“嗯嗯~”
……
不久珪跟剑持的“家长”都被铃木老师打电话叫来了学校,当珪看到那个戴着口罩,自称是自己哥哥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时,不知为何忽然皱起了眉毛。
“铃木老师,我是珪的哥哥新一,因为担心他嘴巴里的伤势,我想是不是可以帮他跟学校请一天假,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呢?”
“这个……当,当然。”铃木老师苦笑着说。打从她入职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到班上同学打架受伤这种突然状况,既然受伤的同学的家长提出要请假去好好检查一下,她也不好拒绝。
“那个……非常抱歉,请问我家孩子是将哪一位同学给打伤了?”这时,剑持静同学的家长也赶到了学校。
说来真是有趣,双方的家长竟然都戴着口罩,就仿佛隐约中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在趋势着他们一般。
“你好,我就是被剑持同学所打伤的李世珪同学的家长。”
“啊……真是抱歉,我家孩子给您添麻烦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孩子去医院检查的费用就由我来出吧。”
“医药费就不用了,我只希望像今天这样的突然事件以后不要再来第二次就谢天谢地了。”
“是,真的很抱歉,我回家去一定会好好管教我们家剑持同学的……”
“要真是那样就最好了。”说完,新一便带着珪离开了。
伊达一路领着珪出了学校,带他上了停靠在学校校门外拐角的一辆黑色保时捷汽车,让他在副驾上坐好并系上了安全带,接着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了一包来的路上临时在便利商店里买的一包冰递给了他敷脸。
“喂,我说。”伊达看了一眼珪脸上的淤青,笑着说道:“你不是一向都挺能打的吗,怎么这么多年的武术全都白练了?这次竟被一个小女生给欺负了,就连牙都让人家给打掉一颗,丢不丢脸了啊。”
“很好笑么……我那是看在她是女孩的份上不想跟她动手,不然就凭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早就被我给打趴在地上了。”
“牙都没了还吹牛呢,不怕漏风啊?”
“我是后槽牙又不是门牙让她给打掉了,漏的什么风。倒是伊达哥你,你昨天不是还跟小忍姐在水之教堂举办婚礼吗?怎么不在北海道度蜜月,跑回东京来干嘛了?”
“额……”珪的这番疑问倒真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伊达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好了。
其实早在珪看到义兄的第一眼,便已猜到昨日的婚礼肯定是出现了一些突发状况,要不然今天明明应该在北海道度蜜月的伊达哥又怎么会出现在东京,又怎么得空跑来学校接自己呢。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好问得过于直接,没法子,只好先侧面的试探一下口风了:
“昨天伊达哥婚礼,我本来也想去北海道参加,吃你跟小忍姐的喜宴的。但却因为今天要上课所以没有去成。不过我人虽然没去,却让直子阿姨帮我给小忍姐带去了一份我亲手做的小礼物,不知道小忍姐她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依照常理,新人一般都是在婚礼过后方才开始清点宾客们所送的礼金跟礼品。而伊达早在婚礼开始之前就已被“拐走”,加上那礼物还是高木在私下里转交给小忍小姐的,伊达当然是不知道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就算他现在想用客套话敷衍过去,可若待会义弟问起礼物的细节,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来的。
假如谎言始终都要被拆穿的话,与其叫别人拆穿,还不如自己亲自说开了的好。想到这,伊达便也不再隐瞒了:“不瞒你说,昨天的婚礼让我给搞砸了,因为这事,义父到现在都还不肯见我呢……”
“能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搞砸的吗?我想多了解一些昨天婚礼上的细节。了解的越多,到时我也才越好这父亲面前帮伊达哥你求情呐。”
“唉,这事可说来话长啊……”伊达叹了口气,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向义弟回忆起了昨天在婚礼上自己所做的蠢事。
听完义兄的讲述,珪当场便挠起了头:“这种事……这种事实在是太难搞了,就连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了。伊达哥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婚礼上撇下小忍姐不管,而且还跟别的女人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教堂啊!你这样做……你这样做,你让小忍姐她何以自处啊?一个新娘,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被新郎抛弃了,你知道这样有多伤她的心吗,小忍姐作为一个女人的脸面,全让你那一时的愚蠢跟冲动给一扫而尽了!”
面对身旁这位尚未满八岁的小孩子的训斥,伊达无能自辨更无法反驳,只有自责地说:“我当时,当时真的没有想得这样周全……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忍小姐,是我有负于她。”
“做出蠢事后的自责,就像酒后乱性后的‘对不起’一样无耻。你若真觉得自己有负于小忍姐,就应该用‘土下座’的方式来向她道歉并跪求能够得到她哪怕只有丝毫的原谅!任由她打,任由她骂,用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包括你余生全部的爱意跟呵护来向她做出补偿,而不是只有嘴巴说‘自己不好’、‘对不起她’这样的话,这实在是太虚伪!太恶心!太无耻了!”
“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你只管上下嘴唇轻轻一碰,便要我去做这做哪的,你可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做的。就算我真的用这种方式挽回了忍小姐,我们之间也再不可能回到以前了,破碎的感情尽管重新粘补的再好,也总还会再有出现裂痕的那一天的。”
“我的确只是个小孩子没错。可是你这个大人,为何却也像个孩子似的,做事不计后果呢?我说真的,这次的事搞不好老爸他绝对会把你跟那个姓蒲池的女人一起给封杀掉的!下次我俩再见,你八成就要在大街上睡公椅了。保险起见,你还是趁现在还有钱的时候多储存一些干粮、牙膏、还有除臭剂什么的好了。”
伊达苦笑一声,道:“假如我真露宿街头了,还用得着在乎自己身上的味道吗……”
“就算是流浪汉也是要注重仪表才行啊,怎么说你也曾经做过艺人,把脸打理的好看一点,到时候不是更方便粉丝们把你给认出来吗?偶尔再去粉丝家里蹭个饭什么的,也不至于饿死呀。”
“你这小子,我可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根本就是在拿我开玩笑呢。”
“我只是提前帮你预想一下最坏的一种可能性罢了。放心好了伊达哥,我妈心善,她绝对会在我老爸面前帮你跟蒲池小姐求情的。我爸就算发火不饶过蒲池小姐,还能不饶过你这个义子么?不过这人可真是的,明明同样是女人,有的人呢就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喜欢,有的人就偏生会给人添麻烦。我看这个搅乱别人婚礼的自私女蒲池小姐,还有那个叫剑持的暴力女俩个人就都属于后者,光是看到……不,应该说光是想到都让人觉得心烦!”
“喂,小屁孩,你刚才说谁是‘自私女’啊?”随着一阵寒意袭来,这时车后座上竟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